第七三二章 绫原大君

　　紫禁城皇极殿中发生的一切，基本上与崇祯二年正旦大朝会上的一模一样。

　　先是内阁首辅李国镨宣读由礼部准备的群臣贺表，然后率领群臣三跪九叩行大礼，参拜皇帝，等于是给皇帝拜年了。

　　接下来是在礼部官员和理藩院的安排下，由属国、藩部和外邦的使节拜见，并呈上贺表和礼物清单。

　　然后，就是由崇祯皇帝说几句天下同乐同喜的吉祥话。

　　最后由内廷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曹化淳宣读一道分别祭祀天地社稷太庙的圣旨，内容是：

　　由内阁首辅李国镨代表皇帝带队去告祭天坛。

　　由内阁辅臣兼礼部尚书徐光启代表皇帝带队去告祭地坛。

　　由大明勋贵重臣军机大臣英国公张惟贤，代表皇帝带领一班勋贵去告祭社稷。

　　由大明勋贵和外戚中的代表人物定国公徐允祯，代表皇帝带着一班皇亲国戚去告祭太庙。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来自属国、藩部和外邦的使节代表，比去年多了不少。

　　最显眼的，当然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总督的使者代表毕德诺和葡萄牙驻满喇甲总督府的使者代表佩雷斯两个人了。

　　久在东方而且有求于大明皇帝的葡萄牙驻满喇甲总督府代表佩雷斯，了解大明朝廷的礼仪，毫不犹豫地行了双膝跪地的大礼。

　　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毕德诺，在入宫之前也接受了传教士范德烈和耶稣会在大明京师的新任负责人康迪纽斯的建议，行了单膝跪地参拜的礼节。

　　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这个时候都在大明军队的手上吃过苦头，甚至是吃过败仗，在面对大明皇帝的时候，早就没有了过去的嚣张气焰。

　　而这次来到大明京师之后，更是在第一时间内就听说了大明皇帝亲领军队战胜了北方进犯的野蛮人大军，自然更加不敢有什么不敬。

　　特别是，这个时候，不管是葡萄牙人佩雷斯还是荷兰人毕德诺，都听说了西北木速蛮发动暴乱，而前往传教的天主教耶稣会士数人遇难、数人失踪的消息，因此也都接受了康迪纽斯和范德烈的劝告，在礼节问题上一定要让中国皇帝满意。

　　等到曹化淳宣读完了分头祭祀天地社稷太庙的安排，内阁首辅李国镨等人再次叩拜皇帝，然后按照事先的分工，在礼官的指引下，领着各路大臣贵戚前往各处祭祀。

　　而崇祯皇帝则在乾清宫总管太监王承恩、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天策卫指挥使高文菜、羽林卫指挥使李若琏以及一众侍从武官的护卫之下，先行离开皇极殿大朝会的现场，回到乾清宫稍事休息之后，换了常服，然后前往规模较小点的中极殿，召见各路外藩使节。

　　崇祯三年正月初一上午巳时，崇祯皇帝前呼后拥地来到了中极殿中，早已奉旨等候在此的理藩院使恭顺侯吴惟英、副使姜曰广，带着一群属国、藩部和外邦使节，在中极殿外行礼迎接。

　　崇祯皇帝带着侍从进入中极殿，然后在中极殿中间的御座上坐定，对着跟随进来的恭顺侯吴惟英说道：“开始吧！”

　　吴惟英躬身说了一声遵旨，当即站直了腰板对着外面大声说道：“陛下有旨！传朝鲜国使者绫原大君李俌、副使尹暄觐见！”

　　明朝的时候，朝鲜国在大明各路藩属国之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在当时朝贡的次序之中，属国在前，其次是藩部，再其次才是外邦。

　　葡萄牙人也好，荷兰人也好，虽然实力要比朝鲜、安南、琉球之类的要强得多。

　　但是在大明的宗藩体系之中，他们的地位却要排在朝鲜等属国和蒙古、青藏等地的藩部之后。

　　对于这个由来已久的规矩，崇祯皇帝还不想刻意去打破它，一切都遵从了理藩院自己的安排。

　　吴惟英这边刚刚宣布完，姜曰广很快就带着朝鲜的朝贺使者李俌和副使尹暄来到了中极殿中。

　　绫原大君李俌，是如今朝鲜国主李倧的亲弟弟。

　　这一次李倧让他来当朝贺使者，一方面是为了突显自己对这次朝贺的重视，为了突显自己对于大明朝皇帝陛下的尊崇，另一方面也是有求于大明皇帝，派出自己的亲弟弟绫原大君前来，也是希望能够让他顺利得到崇祯皇帝的接见。

　　至于副使尹暄，此前已经来过了大明，算是理藩院的老朋友了。

　　两人进了中极殿，按照事先理藩院交代的礼节，立刻跪地拜见，口呼万岁，行了一跪三叩首的礼节。

　　一边行礼，绫原大君李俌一边说道：“微臣朝鲜小国朝贺使者绫原君李俌携朝贺副使尹暄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见其礼节恭谨，点了点头，先是让其平身，然后说道：“朕闻尔国国主主此番遣尔等前来朝贺，实欲商议购买我大明武备院所产制式军械盔甲甚至火药枪炮，不知尔国购买此等军火之物，意欲何为？”

　　绫原大君李俌这次前来，当然不只是朝贺而已。

　　他所担负的使命之中有一件就是求购大明军队的制式军械盔甲乃至火枪火炮。

　　对于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理由，他当然也不敢骤然提出。

　　而他说明的几点理由，其实在之前已经向理藩院报告过了，只是此番皇帝问起，他也只好认真作答。

　　只听李俌说道：“启奏陛下！去岁小国与大明重定边界之后，鄙国可耕之土地骤减，而由北方南下之流民日众，南方数道之地供给东江镇诸路总兵府之粮草愈多，小国上下官绅无力安置赈济南下之流民，自今冬十月以来，江原道、全罗道多地饥民聚众作乱。

　　“小国兵备本有定额，以现有定额之数跟随大明天朝之军出击建虏尚且力有未逮，剿灭南部饥民之乱更是力不从心。

　　“鄙国君臣早闻大明天朝军械精良、枪炮犀利，若能购得一批归国，平定南方饥民之乱，想来定是易如反掌之事。小臣不求陛下恩赏，愿意出金购买，请求陛下恩准！”

　　绫原大君李俌说完了这番话，再次叩首于地。

　　崇祯皇帝已经从理藩院的报告之中知道了朝鲜声称的意图，而且也从张溥和乔启泰等人的奏报之中，知道朝鲜南部庆尚南道、全罗北道多地发生民乱的事情。

　　这次在中极殿接见的时候重新提起来，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因此，听完了李俌的话，崇祯皇帝说道：“本来属国之事，自有你们自己处置。不过若是尔国君臣处置不了，也可上书与朕，由我大明天朝出面解决。

　　“当年倭寇进犯尔国，我大明可以如此，今日尔国有民聚众作乱，我大明亦可如此。

　　“况且尔国国小穷困，而我大明武备院之火枪火炮造价高昂，非尔国有力购买者也！”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想了想又说道：“至于武备院出品之大明军队装备之盔甲、弓箭、刀盾、长矛，若尔国之军备有所不足，朕可以传旨武备院，以造价售与尔国也！

　　“至于尔等所说朝鲜身为大明藩国之原定兵额，从今往后，自可一笔勾销也！尔国君臣自可量力而行也！”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话，本来满怀期待的绫原大君李俌大失所望，但却嗫喏不敢多言。

　　这时，身为朝鲜朝贺副使的尹暄叩首说道：“启奏陛下！朝鲜世为天朝藩属，忠心可昭日月。小国君臣求购大明火器，绝非生有抗衡天朝之心，更非为甚不轨之事！请陛明察！

　　“且东国自来国小民贫，以现有之钱粮赋税，供养两万之常备营兵即已无以为继，又哪有余力招募更多大军？更兼平定南方民乱是小，抵御倭寇侵扰事大！请陛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