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地狱中的
浪吞虎咽地吃完泡面，又嘬了两根辣条后，卡嘉蓦然一惊：
“这样下去，十二画臂要是真的死了怎么办？”
逼急了，他不定再憋出什么狠招，上次高压电，下次就要搞生物核反应了！
她抬手看了下腕表：23时00分。
不行，得想个正统的办法，让他提提画速！
想到这里，她穿戴利索，溜出了酒店。
……
边在午夜的街头快速奔走，边撑开白蛛蛛的眼睛窥测方枘那边的情况。
还好，没死，脖上套三尺白绫，挂在梁上。手里的锥子往背后一下一下地戳，电光和鲜血争艳，蓝光和血红交织！
卡嘉擦眼抹泪，嘴里喃喃自语的。
“这几百年，也经了十一个顽劣画徒，就没见过这种变态的！”
“就算以疯狂倔强著称的，他的四师叔文森特·梵高，在我的鞭稍下还要抖上几抖呢！”
而且，方枘不光赖骨顽皮，还聒不知耻。
被我殴打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地说，看到我的泪花了！
还说做一个正常女孩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示爱呢……
简直气死人。
卡嘉边想着，边行至一个密林中，纵身跳上最高的树顶，在上面找到事先藏在这里的一条蛇皮。
据十八世纪的一个收藏家说：“这蛇有远古血脉，有正宗的耶梦加德血统。可以抵御地狱的侵蚀。”
在她用匕首卡在他脖子上之前，他开价很高，并非最终的友情价：十便士。
她把经过自己源质改装的蛇皮罩在身上，在树尖上身姿摇摇，便化为了一个蛇皮外骨胳的酷炫造型。
和穿白骨蜘蛛装类似，依然是三点一线两肩胛，再加上黑绿斑纹蛇皮过膝长靴。余下的一条分叉蛇信，便被她随意地套在大腿中央，成了袜圈。
仅管她没穿丝袜。
因为接下来，她要进入的环境地形复杂，黑渊异物繁多，穿这玩意儿怕给挂了，影响形象。
站在树稍的她往下探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堆满枯叶的林地上有一片异样。
才八月份的季节，植被丰茂，一片绿意，唯有这一处氤氲着深黑的障气。这是黑渊的气息侵入固态现实的表征。
犹是卡嘉，天赋创造之境的她，也要慎重对待进入黑渊的一路艰险。
她屏了口气，借着脚下树枝的反弹力，来了个漂亮的前空翻，跳板跳水一样，双臂并拢，头下足上，落向那片深黑障气。
在卡嘉的指尖刚刚接触到障气中的枯叶时，瞬间的宏观量子效应便发生了，那里的空间像水波一样的一晕，卡嘉像一条鱼一样游戈而入。
她身体的源质本就充分适应中子星之下密度的空间，而蛇皮装更增添了身姿的灵活矛韧度。
所以，他不像固态世界普通的升华者那样，每脱离固态现实，就显现出笨拙而艰难的样子。
然而，从日常现实——也就是固态现实，进入地狱及至更下面的黑渊世界，并非一蹴而就，还要路过边城。
其实无论是学者口中的固态现实，固化世界等称呼，在升华者人群中，还有一个更通俗的叫法：“中土”。
从中土到黑渊，现实扭曲度会从0跌倒100的可存在位面极限值。
各位面详细如下：
中土：0度
边城：+0-20度
地狱：21-70
黑渊：71-100度
其中，扭曲度到达100后，便是可观想位面的极限。它只在传说中存在，本宇宙没有任何信息曾切入过那里。
从固态现实到地狱的旅程，并没有所谓的上下左右的概念。
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是一个多维循环的混合结构。
如果有一架自适应性多维摄像机拍摄的话，卡嘉由固态现实进入深渊的路线是异常诡异的。
单就她本身的变化来讲，随着空间曲度的不同，有时她会被空间压缩成一点；有时，会成一条线绵延千里，有时无比巨大，把小的泡沫空间直接撑破……
最终，她顺利地进入了地狱世界，这里的空间扭曲度已达到70，位于地狱最底层，从这里越过黑渊到100度为止，便是可观想位面的极限。
这里是一个完全意识化的世界，除非源质加成，普通的物质并不存在。
7成源质化的卡嘉，借助耶梦加德的血脉补上剩余的3成，才得以在地狱空间循行。
她凝顿了身形，纤指一弹，一绺蛛丝由甲缝飘出，弥漫了周围的空间。
蛛丝上携带的源质信息，会进入这里的一团意识碎片构筑的泡泡世界，那个世界的主人将会接到她到来的消息。
不一会儿，一张残画悠悠地飘来，由于周围被一团黑体云雾裹挟并残噬，所以飘行的速度极慢。
那正是名画《星空》的意识碎片，它集中了一百多年人类集体意识的能量，虽被黑体侵蚀了边缘，但在漆黑的空间中，它如恒星一般炫目。
终于，在卡嘉的手指触到残画一角之时，人也随之入画。
内中，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象，星河流转，群山绵延，绿树葱茏。
卡嘉脚下，是一条梵高特色的花草小径，狂野的笔触蜿蜒向远方，在路的尽头，勾勒着几座破败的连幢橡木屋。
它尘灰遍布，表皮皴裂，对炽热的阳光似乎缺少反应，异常的肃冷灰暗。
木门开启，里面闪出一位着一身古旧西装的男子，他手里似乎握了什么，屈指摁了下。
卡嘉脚下的小路蓦然化为一条彩练，履带一样牵着她疾速向前流动，瞬间，把她带到了这位荷兰籍中年男子面前。
依然是红灰交杂的乱须，眼窝深沉的碧蓝眼睛，饱经风霜的，刀切一般的脸上纹路纵横，如疾风中的乱草一般。
他就是大名鼎鼎、名垂青史、倾倒众生的文森特·威廉·梵高。是印象派曼奇尼之后的第四位画臂传承人。
他伸出手臂，对上门的稀客热情相迎，却被卡嘉一把推开，并顺手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掌心一拢一张间，遥控器成了一把碎屑。
哗地一下，碎屑被扬在中年男子胸上。
她喝斥着：“文森特！百年之后，你怎么开始摆弄起这类东西来？”
梵高笑意顿消，耐着性子把客人由前厅直接带到一间画室，两人隔了一张木桌坐定后，他才说：
“监护人，我又要和你旧话重提了……”
“老四，别跟我提工业革命的事！我要赶时间。”卡嘉剧烈地摆着手，她怕引起一场无止无休的论战。
梵高深深叹息，眉间锁成了疙瘩，下巴上乱糟糟的灰红相间的胡子都似乎被无奈的情绪给扭结了。
“卡嘉，科学并不是洪水猛兽！这一世的你才21岁，观念怎么固执得还像百年之前一样呢？”
“哼，你龟缩在这里130年，怎么就知道科技不是洪水猛兽？”
说着，她脱掉了蛇皮高跟，举着它控了控，白蛛蛛掉落在桌面上。
它打了个哈欠后，和在方枘画室中卧底的白骨蛛产生联接。
它同时睁开的八只眼睛中，里面映出了固态现实的天空，那里正奔涌、延绵着一条天河。
梵高怔了一下，突然忧心地问：“这天河不会是又一次灭世洪水吧？”
卡嘉不置可否，抖抖香肩，嗓底“嗯哼”了一下。同时，她从桌上撤掉蛇皮高鞋，重新穿上。
梵高左手不安地搭在桌上，中指嗒嗒地磕着桌面。
右手捏着大头烟斗使劲嘬了一口，吐出了一个烟圈。
彩色的烟雾，聚合成一个葵花，而后飘散，分化成一个个小小的，金黄色的向日葵。
在一阵微妙的紧张的气氛里沉默了一会儿，男子突然发话：
“卡嘉，直说吧，找我做什么？”
卡嘉把方枘接了项目，境界提升受阻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这……”梵高有些为难，“上次，他弄了一盘子猪头肉拜祭我时，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你还说呢！你把人往坑里带。”卡嘉抱怨着，“画臂双手技曾把萨文卡的手臂废掉过，他那时候才19岁！”
梵高有些汗颜，对那一位画臂传承人，他深有愧疚。
本以为，方枘只是画臂传承中的小白鼠，在没有完全融合时如果死掉或残掉，还有机会调换传承人选。
但没想到，从卡嘉口中得知，他竟然挺过了一关。
卡嘉的等待迟迟得不到正面回复，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对梵高说：
“我知道迁魂传道会耗费不菲的源能。”
说着，弯了纤臂背到脑后，从发丛中抽出一支古簪。
梵高枯叶般的眼睛蓦然一亮，他嗅到了古簪上泛出的浓厚精纯的源质气息。
卡嘉并没有立即递过去，而是轻轻抚摸了许久。
“是你卧底巨神族时化身海伦留下的金簪，对吗？”梵高低声问。
“是啊，三千年了。去年我离开欧洲到东方寻找画臂传承人时，才把它从埋藏点取出来，这次倒派上了用场。”
“看来，你这次是下了血本了。”梵高柠檬地感慨了下，“那小子挺帅吧……”
“闭嘴！”卡嘉喝道，“源体有了，就开工吧！”
卡嘉从随身的镶钻包包里抽出一绺发丝递给梵高。——那还是上次体罚方枘时薅下的。
“那跟我来吧。”
跟着梵高的脚步，先是推开一扇内门，进了一个开阔的大画室。
墙壁上挂满了世界名画，从古典到抽象，无论《蒙娜丽莎》、《泉》、《红磨坊的舞会》、《亚维侬少女》……应有尽有。
但他却在一个角落取了一张奥斯塔德的《炼金术士》，此画作者是17世纪荷兰风俗画家，和梵高相同的国籍。
“文森特，这些都是你临的？”卡嘉惊喜地望着满墙的宝藏。
“嗯，这百多年来，我也没闲着，博采众长。
这些画大部分出自我手，也有被战火毁掉后飘到地狱的文明碎片，被我打捞了过来。”
卡嘉心头一热，暗暗为大师点赞。
接下来，卡嘉在后拎着画，梵高在前顺手抓了个调色板，带卡嘉另开一门，进入一个空旷而阔大的房间。
梵高抽出一支扇形驼毛笔，在调皮板上蘸了五六种油彩后，虚空挥笔，线条色块纵横轮转间，一只硕大的塔形炼金炉便呈现出来。
它近两米高，锈蚀斑驳的表层上，透着古朴、壮严的气息。
在它的周围，细密交织的黄铜管道网呈现出来，和角落里一排玻璃试管相接。在试管下面，摆放着烧瓶、蒸馏器、大釜等炼金物什。
“这种杂耍，恐怕又要遭你鄙视了吧。不过，它能提高效率。”
卡嘉叹口气，无奈地说：“反正你已是个死人，爱咋整就咋整吧。”
梵高无语，从卡嘉手里取了《炼金术士》，卷起塞入填料箱中，再关了箱门。
随即，他又用画笔饱蘸橙红油彩，在炉堂里画出一团火焰。
然后，他双手一扬，火焰瞬间活化，轰的一声，怒焰腾起。
被火焰炙烤的填料箱中发出一阵噼啪声。
不消一会儿，火焰渐渐熄灭。填料箱门顿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矮腾的中世纪男子，穿了身亚麻灰袍。
刚一落地，他就径直走到梵高身前，取走了方枘的头发，还有那支本属于卡喜的古簪。
接着，他直奔到墙角的操作台上，摆弄起了那些烧瓶及坩埚，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方枘的发绺被他放在试管网中循行了三周后，在其中溶液浸泡下，化为一个血球，滴在一块培养皿上。
梵高取过培养皿，晃了下里面的血球，说：
“好，方枘藏在发丝中的dna已被意识化。只需创造境源质驱动，它就能凝成诱导纠缠介质，成为方枘的牵魂引了！”
说着，他取过培养皿，放置到炉膛中。又把金簪挑破了血球，血丝顿时渗入金簪中，发出一阵红光。
卡嘉听得出，梵高所说的创造境源质，只有自己才拥有。
但她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操作，碍于画臂监护人的面子，又不好多问。
这时，被梵高驱使着，炼金士把金簪放入炉膛中的灰烬中。
这时，梵高诡秘一笑。
突然，他拔出一把枪，枪口冲着太阳穴，抠动了扳机！
卡嘉惊叫了一声，探手过去，又迅速收回，一枚炽红的6mm手枪弹已被她含在手心。
枪弹随之发出刺耳的爆炸声，但卡嘉紧紧攥住，没有松手。
梵高表情复杂地望着卡嘉：“你在救我？”
他接着怒吼：“为什么130年前，你不早出手？”
卡嘉叹了口气，眼睛有点湿，她闭了下，快速用冷漠让泪冰冻在眼角。
在几个表情包的轮换后，梵高露出向日葵一样金黄、灿烂的笑容。
他快步过来，从卡嘉手中取过碎裂后又恢复如初的子弹，给当年他自杀用的勒福舍手枪重新装弹。
“卡嘉，你刚才为了救我，释放了可以死而复生的创造源质，现全被这颗子弹吸收，它才碎而复原……”
他顿了一下，嗓子里有了点更咽声，“明知我已是个死人，你还救……”
“我……我只是一时急了。”卡嘉笑了，对着梵高，“倒不如让你再死一次，这么多源质白白浪费了。”
说着，她娇躯一晃，嘴角有血丝溢出。
梵高并没留意到，他高举着枪，冲着炉膛里的灰烬，说：
“没有浪费，正好借花献佛，让它成为炼化牵魂引的能量！”
砰！
一枪射去，子弹打在灰烬上，烟尘和火星爆散后，
忽地一声，火焰升腾，蓝和红的火苗把科技与古法结合，与金簪血魂共舞，酣畅淋漓地淬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