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十周年聚会合照
中午12点左右，阎维广按照卡嘉提供的坐标，驱车东行五公里外，到了泰皇岛港口一片僻静的海滩上。
虽然只是一个修长的背影，阎维广依然认出了她。
下车的时候，他的腿还有些颤，但真的迈起步来，就是一副坚决而自信的风范了。
他远远地喊：“监护人！”
卡嘉缓缓转过身来，说：“谁是你的监护人？”
阎维广走近后，在约一米处止步。
他见卡嘉胸前的蓝色飘带上别了一朵白花，就哀叹了一声，说：
“方枘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他若在天有灵，也希望画臂传承的事业能继续下去。”
卡嘉也跟着叹息了下，瞥了下阎维广那根曾被画臂吃掉的拇指。
阎维广下意识地把残指缩到袖口中。
“我想再试一下。”他说，声音虽低，但字字都是咬出来的，异常坚定。
卡嘉摇摇头，说：
“在艺术技能和天赋方面，你不能比方枘。他虽然死了，但精魂化为源质已融入画臂中。而你就是被画臂活吞了，除了在里面留下一声惨叫外，做不了任何贡献。”
阎维广说：“和去年相比，我现在不同。特别是通过向方枘学习借鉴，我感悟到了很多，并且总结了一套完整的画臂修炼理论。”
卡嘉眼睛一亮，说：“那你说说看。”
“首先是勇气。可把画臂比做老虎屁股。做为传承人，不要俱怕它，穿戴他时保持微笑，这样就不会激怒它，自然就能和画臂融合。”
卡嘉暗暗赞许，问：“然后呢。”
“除了加强营养外，用矿物食疗及高压电疗，更能激发画臂源能的释放……”
卡嘉打断他：“胡说。”
阎维广顿了顿，接着说：“上面所说的只是暴力修炼法门。更重要的是，意境和品位的提升。”
卡嘉问：“怎么提升？”
“像古代的陶渊明那样，嗅着菊中的精魂，融入自己的意念，直达指端。”
卡嘉听得苦笑不得。
她突然面色冷了下来，说：
“方枘明明被赵洪金所害，却被诬为纵火自杀，一股怨念积聚在画臂中，他的接班者会被这股怨气所杀，使得画臂不能改弦传承下去。”
阎维广急问：“这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揭露真凶，为方枘昭雪。”
说完，卡嘉离去，在长长的海岸线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
晚上9点，一家夜总会中，以在京城创业为由的，从欧洲流学归来不久的高慕旭，正摸着自己的耳垂。
他挣脱开一位浓汝艳抹的小姐姐的拉扯，进入卫生间。
浴室镜前，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右耳上坠了几颗肉葡萄。
而且，他发现自己本来稀疏的头发明显地浓黑了很多；
连扁阔的脸型也方正了些，窄削的额头也比以往挺妥了很多；
而且，眼眸不像以前挤成一条缝。像被撑大的一般，眼角还斜上眉梢。
这是谁？
他打开水龙头，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撩起水波，试图洗掉假面。但水渍消散后，还是那副被更改的模样。
他吁了口气，驱散了四位上钟的女子，喝令同伴把音乐关掉。
“怎么了？”一位额前飘染着一撮白毛的同伴问。
高慕旭把自己的脸凑到白毛跟前，问：“你看这是谁？”
白毛眨巴了下眼，哈哈笑着问其它两位同伴：“我眼神不好，还是你们看吧。”
“这是高氏集团坐拥百亿的高公子啊，还能是谁？”
另一个说：“慕旭，你今天没嗑药啊，说起疯话来了。”
“我看是酒喝少了。”白毛把高慕旭拉到沙发上坐下，又唤过四位莫名地候在门口的香艳女子，“过来，给高哥敬酒，不把他喝爽不给台费钱。”
离开夜总会后，高慕旭就近选了一套别墅住下。他管这里叫2号别墅。
去年，他刚决定回国“创业时”，老妈就送了他四把钥匙，可以开启二环以内的四套房产。
沿阶摇晃着走上门廊，高慕旭稳了下神，睁大眼睛往门禁处凝视片刻，并没有发出“咔”的一声识别音。
他又连试了几次，入户大门还是没有反应。
咦了一声，他只好翻出钥匙，手动拧开了门锁。
一脚刚踏入门厅，金毛便狂吠着扑了上来，叼住了他的裤脚，刺啦撕下来一片。
他连忙搬过门旁边的一张小案几挡在身前，趁金毛犹豫片刻时，扔下案几，腾腾腾地沿步梯上了二楼。
金毛的狂吠声从依然响彻在楼下。
进了卧室，他神思恍惚地躺倒在床上，不经意间瞥到了床头柜边的一张照片，这是他在艾菲尔铁塔前留影。
他擦了擦眼睛，凝神望了下那张笑意浓浓的脸，又摸了下自己的。
接着，他又找出了朋友圈上的自拍照，所有的照片都似乎被替换了，并不是原来的自己。
而原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他竟然完完全全地忘得一干二净。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挣扎了几次之后，他终于明白了，正如白毛他们所说的，自己头脑一时糊涂，把自己给忘了。
此时此刻的这张脸，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就是挂在自己面颊骨上的唯一的脸，从过去到现在，并没有其他。
他瞥见了桌头柜上的一个32开的赭红色日记本，那是妈妈珍藏的东西，今天却莫名地落到自己手中，让人犯疑。
下午时，高慕旭正在安长路溜达，忽听身后有个清响的声音：“先生，你掉东西了。”
他回转时，见一个高挑的黑发碧眼的女子笑望着他，把赭红笔记本递给他：“先生，请收好。”
还没等高慕旭在逆光中辨清她的模样，女子已擦着他的肩膀疾步而去。
……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
“妈，您还没睡。”
“没有……”
听到不是一副教训的口吻，让高慕旭有些不习惯。
“妈，我最近路演了几次，马上就能做成大项目了，之前的两个亿投资不会打水飘的。”
“小旭，妈找你不是为这个。考虑再三，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语焉不详后是一段沉默。
“算了，以后再给你说吧，早点睡吧。”
高慕旭这才放下心来，飙车超速、违法使用违禁品都没有被远在北江的老妈知晓。
听到儿子道了声晚安，高晓敏放下了手机，神思一阵恍惚。
二十年前的三角恋的过程又浮现在脑畔。但记忆却那样模糊，许多细节如被风吹皱了的湖水一样，变形走样，无从捉摸。
难道才四十六岁就得了老年痴呆症了吗？
和丈夫分居住的她，下了床，坐着梳妆镜前打量着自己。这张花了几千万保养和微整的脸，没有一丝褶皱，看上去像是三十岁的样子。
但眼神中的若隐若现的沧桑，透出一丝枯黄，却不是金钱能够抹去的。
由着这张曾倾倒一片的脸，她努力地二十多年前那段记忆溯流，却被一股黑云遮掩。
青春三角恋的主角在黑云中沉沉浮浮，一会儿像是赵洪金，一会儿是像杜阳笙，她想用意念抓取对方，却不能达成。
最终，他放弃了。但是，黑云却蓦然消散，一张脸露了出来，竟然是杜阳笙。
在他身边，是年轻时的自己，长长的马尾辫直垂腰际，而小腹处，正微微隆起。
她又惊又急，对着门口喊了声：“老赵。”
赵洪金支支吾吾地应着，他脸上正涂满了肥皂泡，拿了个澡巾在额头上用力擦洗着。
自从前几天自己额头上莫名出现“王八蛋”三个字后，经过清洗，恢复了本来面目。
可今晚，这三个字又出现在自己额头上，虽然痕迹很浅，但若在光天化日下，必然会被人一打眼就能望见。
他又急又恨，想恨拿把刀把自己前额的皮肉刮下去。
好在，用了强力去污皂，又抹了牙膏和醋的混合物后，三字才被袪除。
他松了口气，关上卫生间门。
刚离开几步，又折返回去，再照了下镜子，见额头空无一物后，才离开卫生间，向高晓敏的卧室走去。
“老婆大人，有什么吩咐？”
“对了，咱那张同学聚会十周年合影在哪儿，快给我找来我瞅瞅。”
赵洪金应着到了楼下的储藏室。
而高晓鲸忙开了自己卧室的保险柜，里面有一个日记本，有大学时代的点点滴滴，这个可以帮助她理清纷乱的记忆。
但是，它却不翼而飞了。
阎维广在一堆像框中找出了那张十周年合影。接着，他从工具箱里找了把刀，把高高伫立后排的一张脸挖掉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碎。
然后，他又从踢脚和地面的接缝中找出一个老鼠屎，用手掰开揉碎，洒在合照上。
等高晓敏问起杜阳笙的脑袋怎么不见了，就可以说是老鼠啃的了。
离开储藏室后，赵洪金狠狠地骂着“杜阳笙你个王八蛋！早晚弄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