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牛车和少年

　　二月二十六，距离龙井村神井启封还有五天。

　　此刻某处荒僻的黄土路上，一辆破旧的牛车并不很快的行驶着。

　　拉牛车的不是牛，而是人。一个看起来应有四十岁年纪的男人，个不高，体型更称不上壮硕，反而是看起来有些瘦弱，裸露在外的皮肤颜色黝黑，干巴巴的有些像某种树木的树皮。

　　男人凹陷的双眼带着些许血丝，身上穿的灰色袍子打着大大小小七八处补丁，脚上的草鞋直接被用绳子绑在脚踝上面，显然是破旧到没办法修补的地步。

　　牛车上盖着一床被子，但看起来也已经是很旧的样子，上面有着不少的暗黄色斑块，显得有些发霉。

　　被子下面似乎是躺着一个人，但无法看清面貌，因为除了一些露在外面的头发之外，其余的部分全都被掩盖在了被子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少年随车而行，七八岁的样子，骨瘦如柴，暗黄的脸，一看就知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所造成。但少年一双眼睛很有神，黑白分明的眼眸更是透着股灵动之气，使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

　　“二狗子饿了吧，去捡些柴火，爹给你做饭吃。”中年人转头看了少年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慈爱的道。

　　少年一听，立刻原本还有些苦涩的脸露出笑容，答应一声便小跑着朝路旁的树林子而去。

　　中年人将目光从少年身上收回之后，这才小心的将牛车拉到路边一棵树旁，使其保持平稳用绳子将车杆牢牢的拴在了树干上面，固定下来。

　　看了一眼牛车上盖着的被子，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暗淡，无奈的叹息一声走了过去，伸手将被子稍微的向下拉了一些，使得里面人的脑袋露出外面一些之后，他这才走到稍远些的地方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去。

　　随后中年人从腰间摸出一个烟斗，塞了些烟丝进去，开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少年怀里抱着一大摞树枝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在他的腰上拴着一根藤条之类的东西，藤条的另一头，同样是拴着另一摞树枝。

　　“爹，树枝捡回来了。”少年将树枝扔在地上，一边解开腰上的藤条一边开口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烟斗在地上磕了几下重新收入怀中，站起了身子。

　　少年将自己捡来的柴火全部放在一处之后便朝着牛车走了过去。牛车后面放着一口木箱，打开之后里面装着的是几件衣服和一些日常所需之物。

　　少年从木箱里面拿出一个装水的皮囊和一条毛巾，接着，他爬上牛车，小心翼翼的走到那上面躺着的人脑袋处，轻轻的向下拉了拉被子，里面那人的脑袋这才彻底得露了出来。

　　被子下面盖着的原来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

　　女人一张枯瘦的脸看起来仅有巴掌大小，眉宇间虽带有几分清秀可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凹陷的双颊，凸起的颧骨，以及那张明显是青紫颜色的嘴唇更是恐怖异常。

　　若不是她双眸处时而抖动的睫毛和仿若游丝般的呼吸声，恐怕任何第一眼看见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具死尸。

　　少年熟练的先是将毛巾沾湿，而后动作轻柔的帮女子擦拭脸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重新将被子盖上，跳下了牛车。

　　“阿爹，村头的张婆子不是说给我阿姐找了个好人家吗，你怎么不答应她呢。”

　　少年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放入木箱，一边开口问到，语气疑惑中还略微带着几分埋怨。

　　少年年纪虽小，但心智却已经不俗，在很多事情方面也都已经有着一定的认知。

　　就比如这次他和他阿爹的这趟远行，虽说是为了让他参加龙井村那位武者的收徒仪式，但他小小的心里更是已经清楚，阿爹更多的是想等他成为武者弟子之后得到神水的赏赐，然后用拿到的神水去给阿姐治病。

　　对于这一点，少年心里是没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愿意的，甚至他也同样希望自己的阿姐能赶快的好起来，毕竟在阿姐还没有生怪病的前几年对他这个弟弟非常的疼爱有加。

　　但最近这连日来的路途辛苦已经将少年刚开始时对成为武者弟子的兴奋和激动心情给完全的消磨殆尽了，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不情愿和抱怨了。

　　对于一个才七八岁年纪的少年来说虽然知道武者是很厉害的存在，可也仅限于此而已，一旦遇上点挫折很容易就将对能成为武者弟子的向往给浇灭。

　　所以少年的心里早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一路上更是不止一次的跟阿爹说自己想要回家。但每次少年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都会被阿爹给严厉的训斥几声，因此在少年看来阿爹之所以这么坚决，根本就是为了能拿到神水为阿姐治病。

　　理所当然的少年便把这几天自己吃苦受累的原因给推到了躺在牛车上昏迷不醒的阿姐身上，对她也就有了几分抱怨之心。

　　虽然阿姐有时候对自己非常疼爱，总是会把好吃的都留给自己，可一想到每次自己和村里其他几个小孩子打架的时候自己这个阿姐不但不帮着自己去打别人，反而是会狠狠地训斥自己，这就让得少年心里原本对自己这个阿姐的好感减少许多。

　　当下一想到一个多月前村头张婆子给阿姐说的那门被阿爹当场拒绝的亲事，少年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起来。

　　因为少年早就听村里人说过，出嫁给别人家的女人就等于是成为了别人家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若是自己的阿姐也出嫁给了别人，那么自己和阿爹也就没必要这么辛苦的大老远跑去求什么神水为成为了别人家人的阿姐治病了。

　　闻言，正在生火的中年人脸色一顿，扭过头去看了少年一眼，但很快便又自顾自的忙了起来，对少年的疑问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答。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少年，村头那位被他用扁担赶走的张媒婆为他阿姐介绍的，所谓衣食无忧的亲事，乃是一门阴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