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佐尔格被捕了（中）

　　第四十四章佐尔格被捕了(中)

　　不断涌向剧场的观众人群里，出现了金谷凉子、崔孝利、小百合和秀子，还有几个满铁的年轻女职员，这一帮子人走到宣传栏前，看着橱窗里照片上的英哲议论着。

　　秀子说：“哎呦，你们发现没有，英二可是瘦多了。”

　　“就你观察得仔细。”崔孝利嘲弄秀子说。

　　“人家秀子就是嘴里说说罢了，不像某些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是挂记着呢！”金谷凉子笑嘻嘻地捅捅身边的小百合。

　　小百合一点也不遮挡地说：“光是我自己喜欢英二先生有啥用呀，人家的心始终飘荡在哈尔滨上空呢。”

　　“这可是公开的秘密！”金谷凉子说，引来一片“嗤嗤”的笑声。

　　这群女职员说着闲话走进剧场。她们的座位也是在池座，只不过是在孝珠和秀妍后边，中间隔着挺宽的走道还有两排座位。金谷凉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前边的孝珠母女，她低声问坐在她旁边的崔孝利：“前面那是谷川室长夫人和女儿吧？”

　　崔孝利当然也看见了这母女俩，便说：“是她们。”

　　“怎么没看见谷川室长？”

　　“下班前我问过他看不看演出，他说在整理一份给调查部的报告，周一要上交的。”孝利告诉金谷凉子。

　　“噢——”金谷凉子拖着声音说，“最近他好像一直很忙呢。”

　　“据我所知，都是为了准备这份报告。”孝利轻描淡写地说。

　　“山田副室长不分担一些工作吗？。”坐在金谷凉子另一侧的小百合隔着金谷凉子问崔孝利。

　　“指望山田？”还没等崔孝利说，金谷凉子撇撇嘴说，“据我所知，山田副室长的兴趣主要是在‘大阪丽人’之类地方呢。”说着，就“嘻嘻”笑起来。

　　“凉子说得没错。”崔孝利很赞同金谷凉子的说法。

　　“山田副室长就是这种人，得空就去那种地方。”小百合说。

　　崔孝利和小百合都了解山田英男的为人，一听金谷凉子的话颇有同感，也都轻声笑了起来。

　　开演的时间到了。剧场里的灯光比较暗淡，追光灯打在深紫色的丝绒幕布上，光柱照射下的幕布泛出点点跳跃的星光，间或可以听到幕布后面已经坐在舞台上的乐队队员试音时发出的微弱音响声。观众席上早就坐满了人，可以听到轻微的“嗡嗡”低语声和压抑着的咳嗽声。坐在剧场中间池座嘉宾位置的金秀妍看看离她们前面五排座位的贵宾席位还是空空荡荡的，她便小声和妈妈说：“爷爷他们这些人真是，早点进剧场不行吗？非得让大家等。”

　　“嘘。”朴孝珠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冲女儿做个安静的手势。

　　这时，剧场里的灯光突然“唰”地一下子明亮起来，跟着贵宾休息室的门打开了，鱼贯走出一些特邀贵宾。

　　观众席上的观众都站立起来，安静地注视着这些贵宾进入剧场。

　　朴孝珠和金秀妍看见了走在前面的是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大将和“满洲国”几位大员，紧随着他们的是满铁高层人物，其中就有副总裁金海镇。

　　金秀妍伏在妈妈耳边悄声说：“‘皇帝’没来？”

　　朴孝珠没吭声，右手贴在胸前晃晃着食指，提醒秀妍别乱说话。

　　等到特邀贵宾落座后，剧场里其他观众才纷纷坐下。随着幕布缓缓拉开，新京的观众第一次见识到庞大的管弦乐队，瞬间剧场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朴孝珠和金秀妍自然也是起劲儿鼓掌。崔孝利、小百合还有秀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演奏员的管弦乐队，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只有金谷凉子没有吃惊的表情，因为她在东京见识过比舞台上的管弦乐队人数更多的交响乐团。

　　这时，担任司仪的一个中年男子走上舞台，朗声向观众说道：“尊敬的各位贵宾和各位来宾，现在诸位看到舞台上这支管弦乐队就是我们新京大同剧团新近组建的管弦乐队，今晚将由他们为各位奉献古典音乐大师贝多芬和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现在，请乐队指挥萨哈罗夫先生上场！”

　　在观众的掌声中，高大魁梧的萨哈罗夫和所有乐队队员一样穿着燕尾服，一副大艺术家的派头，风头十足地走到舞台正中的指挥台边，向观众深鞠一躬。

　　特邀贵宾席上那些观众只是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金海镇也和他身边的人一样拍了几下手便正襟危坐，等着看演出了。不过，金海镇和这些人还是不一样，英哲要登台了，这可是平生第一次看儿子演出啊！就在金海镇走神时，司仪宣布小提琴演奏家谷川英二先生上场。

　　剧场里响起的欢呼声和掌声把金海镇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儿子英哲出场了。今晚，这“不肖子孙”也是穿着燕尾服，一手拿着小提琴一手拿着琴弓，大步流星地走到萨哈罗夫身边站定。

　　司仪介绍说：“这位就是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谷川英二先生。站在他旁边的乐队指挥正是他的小提琴老师，我们期待这一对师生给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出！”

　　在观众席再次响起的掌声中，司仪下场，萨哈罗夫登上指挥台，而当他示意乐队对音后，剧场里立刻鸦雀无声了。金英哲和乐队对音后，向萨哈罗夫表示可以开始演奏了。萨哈罗夫环视了一下整个乐队，随后用手里的指挥棒轻轻敲了一下谱台，待所有乐队演奏员都做好演奏准备后，他举起指挥棒稍作停顿跟着就双手轻轻一摆，乐队开始了演奏。随着定音鼓演奏员用鼓锤轻微的击打鼓面声，木管组吹奏出柔和的旋律呼应定音鼓的召唤，弦乐组和整个管弦乐队便从容地把观众带入令人痴迷的音乐旋律中。而当人们期待的独奏小提琴家谷川英二终于奏响了小提琴并与乐队形成对话后，这部贝多芬创作于1806年被称为交响协奏曲的人类不朽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便从容不迫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此时的金英哲已经全身心融入协奏曲中，无论是独奏小提琴与圆号的对话还是与单簧管的对话，亦或是和大管（巴松）的对话，每一次对话都仿佛是他在与柳芭喃喃低语，倾诉衷肠。那一直压抑在他心中的痛苦，只有在演奏小提琴时才有机会无所顾忌地得以宣泄。金英哲用音乐诉说着他对柳芭的思念之情，回味着往昔他们在一起时那些美好时光，他也用音乐向世人宣告，那个远在哈尔滨的姑娘在他的人生轨迹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有一次，在排练结束后英哲送萨哈罗夫回家的路上，萨哈罗夫曾问金英哲：“你为什么选择贝多芬的而不是别人的作品呢？”

　　“萨沙大叔，您没觉得这部作品是贝多芬在135年前为我和柳芭创作的吗？”金英哲想都没想就回答萨哈罗夫，“我真的认为，他的这部协奏曲讲述的就是关于我和柳芭的爱情故事。我感觉在这部作品中，贝多芬用奇妙无比的旋律塑造了一对沉浸在爱情中的恋人形象，独奏小提琴每一次与乐队中某件乐器的对话或者与整个乐队的对话，我都觉得是我在和柳芭对话，我看到了柳芭的身影，看到了她的微笑，听见了她的话语声，也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泪水……贝多芬就像是知道我们心中存有无法抚平的伤痕，我仿佛可以听见他低声细语地和我说，只要是深深爱过就必定无怨无悔，命运往往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不可预测……”说到这，金英哲已控制不住自己，第一次在萨哈罗夫面前流泪了。

　　听了英哲说的话，萨哈罗夫当时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回到家和伊莲娜讲起这事时眼睛却湿润了。

　　听完丈夫的诉说，伊莲娜已是泪流面满，后来她索性扑在丈夫的怀里丝毫不掩饰地“呜呜”痛哭起来。萨哈罗夫闭上眼睛，拥抱着妻子，任凭伊莲娜在自己的怀里哭泣。他忽然想起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说过的一句话：音乐所表达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却又不可能对其保持沉默的东西。

　　从这次谈话后，萨哈罗夫在指挥时会有意识带着整个乐队配合独奏小提琴完美地演绎一段美丽而感伤的爱情故事。

　　当晚演出结束后，金英哲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雷鸣般掌声和欢呼声里，他首先与指挥萨哈罗夫和首席小提琴握手表示感谢与敬意，跟着就数次向台下鼓掌的观众鞠躬致谢。这时，萨哈罗夫示挥手意舞台上乐队的全体演奏员起立，向台下的观众表示谢意。在观众的欢呼声中，两个小女孩手捧着两束鲜花走上舞台，她们分别向指挥萨哈罗夫与独奏小提琴金英哲献上了鲜花。

　　和所有的观众都一样，金海镇与特约贵宾也都起立鼓掌，向舞台上的演员表示敬意。今晚，金海镇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似乎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了。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因为这个“不肖子孙”而觉得自己有了一些自豪感。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否则，金海镇很可能就会哽咽了。

　　第二天，新京、东京和汉城的报纸相继报道了这次演出，并配以金英哲的大幅特写照片，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大多使用了“天才”、“伟大”这样的词语，汉城一家报纸甚至使用了“东方的帕格尼尼”一语来赞美金英哲。

　　哈尔滨当地报纸也在头版报道了在新京举办的这场小提琴协奏曲专场音乐会，萨哈罗夫和金英哲的演出照片也出现在报纸上。哈尔滨有很多俄罗斯侨民，不少人认识或知道萨哈罗夫原先的身份，所以这次由他担任指挥的小提琴协奏曲专场音乐会在哈尔滨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以至于当柳芭走在街上时时常会遇到陌生的俄罗斯人主动和她打招呼，一些老派的男人在和柳芭打招呼时甚至还会摘一下头上的帽子表示敬意，搞得柳芭很不好意思。

　　瓦夏舅舅可丝毫没有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卖面包时，他还会主动向一些不知道他和萨哈罗夫关系的买主搭讪，试图找机会介绍他和著名音乐家、指挥家萨哈罗夫的关系：“您知道新京的大指挥家萨哈罗夫先生吗？”

　　“瞧您说的，我们也是有文化的人，认识字也看报。”对方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大腹便便的面包店老板说，还回头看看他身后几个排队等着买面包的顾客，“同胞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大家都看报。”

　　“早就知道这个萨哈罗夫了，还是在莫斯科的时候。”

　　“我和我太太在彼得堡还看过萨哈罗夫先生的夫人伊莲娜女士主演的歌剧《黑桃皇后》呢，那真称得上是地道的女高音呢。”

　　“不过，我是才知道，咱们这位萨哈罗夫先生还是个指挥家，那水平还真不赖！”

　　前来买面包的这些久居哈尔滨的老毛子七嘴八舌地说着。

　　“可您知道萨哈罗夫是谁吗？”瓦夏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立马接上话茬问这个夸奖萨哈罗夫的男顾客。

　　“他是卖乐器的！”还没等这个男顾客回答，排在他后面一个老妇人抢着大声说道，“我说，您就快点卖面包吧，我孙子在家饿得可是嗷嗷叫呢！”

　　瓦夏摇摇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还说是有文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