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召唤（一）

　　对于奥兰多请教的如何治理领土，林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幕僚。让奥兰多从民间招募有才能的人，张贴通告，遍发全境，有意愿的都可以前往首府沃兰参加由公爵亲自主持的面试。不限男女老幼，出身高低，谢绝好奇的无聊人士与心存不良的破坏者，犯者没收半年收入惩罚。

　　公告贴出去后有不少人来应试，在其中，奥兰多还真发现有一些有能耐的人。他们或是怀才不遇的学者，或是曾在其他贵族手下任职过，只可惜当今的世道，没几个贵族有度量和意愿让他们一展身手。

　　在亡灵入侵后，本就人口锐减的各个诸侯领因为自然教派的兴建与成效显著，有越来越多的人放弃困守在贫瘠无望的家乡，而对于平民的流失，临近埃松和卡拜尔的贵族是又惊又怒。以往人口大量外流无非是天灾导致，现在完全是**，要不是路途太远，又抱有观望的心态，其他几个诸侯领的流民也去克伦伯格了。一些贵族除了怨恨导致这样结果的自然之子，还恨上了事情的始作俑者，认为若不是不自量力的法兰妮公主，他们也不会跟着倒霉。

　　在关于是否接纳曾有过犯罪史的流民的问题上，奥兰多最终采取了投票的方式，身为领主的他，秩序阵营的大神官，木精灵留在沃兰的代表布拉德利，中立阵营的自然之子，再加上城内的贵族，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奥兰多的看法是先吸收进来，不能因为这些人当中很多都做过强盗、人贩子就将他们拒之门外，这样无论是对克伦伯格，还是自然教派都没有益处。

　　大神官与他观点一致，也赞同接收流民。就算抛开木精灵所在的鹰峰山。剩下的领土面积仍然是所有诸侯领中最大的，有足够的土地分给他们居住。人口越多，在对抗其他诸侯与亡灵的时候才越有胜算。

　　连领主和大神官都同意了，布拉德利自然也不会反对，反正木精灵的活动范围只限于鹰峰山，很少外出。再加上有不少人信奉自然教派，不再像过去那般过度砍伐森林，只要人类不占进去，两个物种基本上是不会什么利益冲突。

　　林克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很抗拒接纳叛徒，他选择了弃权。

　　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走走形式的贵族在内，都认为他会选择赞同的。

　　“为什么？”奥兰多问。

　　“我不信任他们，昨天他们会为了自己出卖同胞。明天他们也会为了自己出卖你和克伦伯格。”

　　“你这是精神洁癖。既然愿意给半魔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不给这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单以危险程度和危害强度来说，多伊尔一个人就比所有流民加起来还要高，为什么要对无家可归，逼不得已的人如此严苛？”

　　面对奥兰多的指责，林克坦然承认，他有时会很情绪化，受成长经历的影响很深。对心存恶意而做出的行为无法忍受。

　　阿丽西娜哑然，肯接受别人指责的人本就不多。更别提大方承认自己错误的了。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对林克的疑惑就越多，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像他这样的人？

　　最后，林克重投了赞成票，贵族们一看主事的都点头了。他们也没必要坚持。

　　好在有不少城市被亡灵整个清空，有足够的地方来安置流民，林克又从守护之地里抽调出一些风元素，让他们代替风隼守护兴建在沃兰山城顶部的神殿，把风隼德鲁伊分派到其他城市。以沃兰为范本，修建新的神殿，虽然成效不及沃兰这么明显，也确实改善了被腐蚀的土地。这样一来，林克烦恼的不是信徒不够多，而是人手不够多了，德鲁伊毕竟数量有限，就算一只一个城市，也不够分的。

　　和凯莉尔商量后，林克决定从信徒中选出相对虔诚可靠的人类，让他们主持相关事宜，德鲁伊则往来各神殿督查，就好比过去的宿灵殿。

　　冲破大主祭下的封印后，多伊尔的阵营已经转换为混乱，即使由晨曦亲自再下封印，她也不可能再变回去。更何况，晨曦是个严厉的神灵，绝不允许反叛，也不会再接受堕落的信徒。可以说，从封印破开的那一霎，她便不再是晨曦的骑士。

　　失去了神力的庇佑，多伊尔仅剩纯粹的肉搏战斗技巧。当林克忙着兴建自然教派的首个神殿和规则时，不想成为累赘的她改走战士路线，每日埋头苦练。不喜欢近身战斗的林克总是以公务繁忙尽量推脱练习，没有合适的练习对象，多伊尔就把主意打到佣兵和德鲁伊身上，就连在驻扎在山城附近的士兵也未能幸免，都被她当做练习对象挑战过。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阿丽西娜找到林克，他正在为信徒专门设定的戒律而冥思苦想。

　　阿丽西娜的出现让林克颇感意外。自从对外宣布要兴建专用与供奉四柱神的教派后，阿丽西娜就开始避嫌，尽量减少会面的机会。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的话，她也不会亲自走一趟。

　　“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房间里还有帮忙整理稿件的德鲁伊，林克表示随时都可以。是打算在这儿谈，还另找个僻静的地方？

　　“就这里吧，也不是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阿丽西娜坐到林克对面的椅子上，“我想和你谈的是多伊尔。”

　　“她怎么了？”因为意识相同，林克不想在脑子过多的思考与她相关的事，以免多伊尔多心。

　　“你有注意她的近况吗？”

　　阿丽西娜的话让林克警觉起来，近况？

　　“没什么不对啊，我看她挺精神的。”

　　“现在的她就好比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近亲，也没有朋友，你既然担下了看守封印的责任。就要好好照顾她。”

　　林克一怔，多伊尔这么大一个人了，也已经成年，生活方面不需要我照顾了吧？

　　阿丽西娜叹了口气，终究是男人，在这方面粗枝大叶。“我是让你与她多交流，增进感情。有亲情的约束，可以降低她再度入魔的风险。”

　　林克这才恍然大悟，感情大神官是要我充当‘父亲’的角色，我有那么老吗，一个两个都这样说。况且多伊尔的年纪早已经过了继父和养女培养感情的最佳年龄段，加上她又是傲娇属性，就算我愿意尝试，万一她不肯接受怎么办？再说了。他连名义上的父亲都不算。男女毕竟有别，太亲近了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一听林克的想法，阿丽西娜建议，反正多伊尔已经不能集成道尔家了，干脆做个正式的收养，也好安所有人的心，还可以避免风言风语。那孩子可是一直渴望能有一个真正的父亲。

　　林克听了更加郁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建议了。好像我不会结婚生子似的。得赶紧收养，免得以后年老力衰无人照应。

　　阿丽西娜显得有些吃惊。“怎么，你有心仪的对象？要打算娶妻生子？从未听说过有自然之子在卸任前这么做的。”

　　林克真是有罪也说不清，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不过收养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是他亲口答应要把多伊尔当做亲人对待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阿丽西娜起身就往外走，林克大惊，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明明是说考虑考虑啊喂！

　　结果。当天下午，大神官就把奥兰多找来，说是作为正式收养的见证人。

　　一看到林克，已经改回原名的奥兰多就哈哈大笑，“你终于想通啦。”

　　沉着一张脸。林克都不知道什么好了，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自说自话呢？

　　“她要真是男孩，我就无所谓了，你带着这么一个正值适婚年龄的年轻女子到处走，像话吗？”奥兰多抄起林克桌上的笔墨，就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写了起来。

　　林克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同意过继的正式文书，接到他白眼的奥兰多解释道：“就算已经没有继承资格，多伊尔好歹是道尔家的人，必须有家主的同意才能过继。”

　　“说！你们私底下是不是串通好了的？”林克才不相信是临时起意，被揪住衣襟的奥兰多指着房门喊道，“她来了。”

　　乘他们说话的间隙，大神官又把多伊尔喊来。

　　满头大汗的多伊尔一看这阵仗，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却猝不及防听到阿丽西娜说，要正式把她过继给林克当养女。

　　多伊尔的视线刷地扫向林克，她没说话，但略显紧张的表情还是透露了她的心意。

　　早上与大神官谈话的时候，林克尽量减少心里活动，忙于训练的多伊尔并没有觉察到，林克当时偶尔冒出的一点心思是针对自己。

　　被多伊尔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知道这时候转头或移开视线都会把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信任破坏掉，林克硬着头皮点头，“本来我也没打算搞这么正式，偏偏奥兰多说非亲非故带个适婚姻女子在身边不合适。你的意思呢，要是不愿意就当这事没提过。”

　　多伊尔垂眼没说话，林克立刻瞪了一眼奥兰多，大神官刚伸手，劝服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多伊尔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同意了。

　　这下可真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一个身高、年龄都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儿！林克无比郁闷，他是不是该调整一下容貌，让自己更显老一些？

　　听到他的自侃，所有人，包括德鲁伊都笑了起来。

　　阿丽西娜还给林克解释，操法者大多都会用法术来延缓外表的衰老，这种父母与子女看起来年龄相当的事还是挺常见的，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和农户才会大惊小怪。

　　由奥兰多起草的过继协议一式三份，分别收录在道尔家的档案室和晨曦教派，最后一份由林克自己保管。正式收养的事刚告一段落，仆役来报，说是瓦奥莱特的信使又来了，仍旧是指明要找自然之子林克。

　　同样公务繁忙的奥兰多便借口离去。阿丽西娜也跟着一道走了。

　　林克接过信使递来的传讯石，按住可通讯的符文联通了远在瓦奥莱特的瑟维斯。

　　“这次又怎么了？”因为心情的缘故，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瑟维斯一开口就拜托林克一定要帮他，镜厅会议后，一部分已经已经决定在新城区定居的流民都跑到克伦伯格了，相比瓦奥莱特的入城门槛。有自然之子庇护的东领更安全。矮人至今也没回来，他都快成贵族的笑话了。

　　林克早知道他在镜厅说的那些话，会导致各领地没有保障的平民迁徙到克伦伯格，瓦奥莱特距离东领如此之近，有人跑是肯定的。不过，瑟维斯是林克的第一个人类盟友，他也不希望亲手制定的同盟计划泡汤，再加上瓦奥莱特城的地理位置与本身都极具价值，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会尽快赶过去。”

　　林克的承诺稍稍安抚了瑟维斯。多伊尔瞥了一眼四周盯着他的德鲁伊们，在意识里问，

　　林克在晚宴上说出了即将要前往瓦奥莱特的行程，本以为会是最大阻碍的凯莉尔居然没有反对，这或多或少让林克有些意外。

　　“西尼尔伯爵又向你哭诉啦？”没有精灵王的约束，奥兰多又恢复了他一贯的调调，说话做事总带着一些玩世不恭。他已经通过蛛网得知了发生在瓦奥莱特的近况。矮人返回地下夺取旧地后，瓦奥莱特新城区的修建也随之停了下来，恰逢镜厅会议召开，一些不看好新城扩建与同盟的人纷纷离开，跑到了居住门槛更低的克伦伯格。原本就不看好与矮人同盟的贵族，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嘲笑瑟维斯呢。

　　林克忍不住叹气，自打来到这边后，他叹气的次数是与日俱增。

　　“我想他出身贵胄，能爬到一城之主的位置，多少还是有些能耐的，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也要我帮忙。”

　　“嘿~这你可就难为他了，埃松领是现存的诸侯领中最小的，现任公爵又是个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废物，他儿子能顶住压力和当时还没成名的你结盟，已经算是相当有主见了。”奥兰多为瑟维斯说了几句好话，他可是全程参与了结盟的过程，知道瑟维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若不是因为自然之子强横的实力，以及马利克的暗中授意，给瑟维斯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独自做这样的事。如果林克不去帮忙的话，奥兰多估计瓦奥莱特撑不了多久，不过他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力量在搅和。

　　林克也是这样想的，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乱到让瑟维斯不惜拉下脸皮一而再地请求帮忙。如果不是法兰妮存心报复，就是其他贵族落井下石。霍恩海姆已经承诺让瓦奥莱特独立自治，弄不到克伦伯格，把具有战略地位的瓦奥莱特抢到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想到这些，林克嘴里的食物顿如嚼蜡，他放下餐具，做出连夜启程的决定。

　　多伊尔赶忙将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吃饱了。”

　　阿丽西娜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顺便把我也捎带去吧，离开新都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奥兰多左手支撑脑袋，右手举着盛满葡萄酒向即将启程的三位致意，“祝好运，你们都走了，我这里可就冷清下来了。”

　　林克的目光转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凯莉尔，“这边就拜托你了。”

　　因为柱的影响深远，再加上混乱的局势，很容易就招募到了不少信徒，创建至今也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困难，他也能放心离开。

　　凯莉尔点点头，“放心交给我吧。”她也明白林克身负重任，不可能只停留在一个地方。

　　乘着夜色，林克化身风隼，带着多伊尔、贾法尔以及阿丽西娜飞往位于埃松和贝法斯特交界处的瓦奥莱特。除了守城的卫兵，就只有随时观察城内动向的蛛网发现了他的离去。自然之子林克离开克伦伯格的消息也很快传递到东领以外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