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的局限性

　　这个命令一下，各部很快执行起来，竟然是神奇的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把一个又一个特制的罐子抛了进去，然后火把火箭火团，各种各样的引燃之物抛射，如同火雨流星，把循墙诸曲多民房点燃。

　　这些都是普通的火焰，但却能够极大的消耗可燃之物，在灯笼火所造就的火灾蔓延过来之前抢先一步形成新的火场。

　　猛烈大火把许多房屋点燃，街道旁边和民居里面花草树木纷纷烤干，连带着街上的人们都如堕火炉，被活活熏烤致死。

　　许多人哭天喊地，但却依旧无能为力。

　　李樗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百味交织。

　　那些坊间之民，太惨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些坊民都是些无辜百姓，怎么可以下这样的命令！你们还是人吗？”

　　突然，高峰的声音传出，他随新一批人马赶到了。

　　他看见大乾军士射杀民众，火烧民房，不由得大怒，厉声痛骂起来。

　　“大人，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狗屁的大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见兴道坊住户多是平民百姓，才心安理得的下达这样的命令，换成高门大户所在的平康坊，崇仁坊，永兴坊，我不信你们也敢这么做！”

　　被怼的人一时有些哑然。

　　那几个坊里，怎么可能是兴道坊这边可以比？

　　要真那样的话，定然是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了。

　　然而他不能这么说，只是冷然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有本事，自己冲进去救人救火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你行你上，不行就少废话！”

　　高峰憋得面红耳赤，一时语结。

　　他没有那本事，也没有什么可用的部属，这一切只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

　　“上进兄太冲动了，现在大家心里也都不好受，这么嚷嚷只是无谓的发泄，平白得罪人而已。”

　　房洪不知何时来到了李樗身边，他也是在府中被突然叫起，骑上快马赶到这边来的。

　　作为兰台所派出的提督妖人案使者，这桩事件和他们之前查办的案子有所关联，亲赴现场听候差遣也是理所当然的。

　　房洪的眼里同样怀着对那些百姓的同情和悲哀。

　　但是不多。

　　毕竟这一举动，确确实实阻止了灯笼火的蔓延。

　　甚至因为提前烧掉坊市之内的可燃之物，大大削减了衍生异火和干尸邪魔的增殖。

　　过火之后，普通火焰曾经燃烧过的所在就再没有了灯笼火蔓延的余地，它们将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白地，形成安全的隔离带。

　　和他一样，周围许多人都面色苍白，目露不忍，但却同样没有站出来说些什么。

　　因为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而且他们不是兴道坊人，也没有亲朋好友在里面，所有的同情和不安都是来源于人类固有的恻隐之心。

　　理性之人自诩理性，这些感性的东西就变得一文不值。

　　“如果我能掌握诡域的力量就好了！”

　　李樗突然心中暗叹。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过往追求超凡的真正原因了。

　　“人太脆弱，也太渺小了，一切超凡的意义，都是在超越这个脆弱和渺小啊！”

　　他带着感怀转头看了看，对来到身边的房洪道：“如果我们能够更强一些，就能像那些人说的那样，自己上去救人，不至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

　　又或许，之前预见到了这样的事情，拼尽全力解决敌人，也不至于让灯笼火在打更人身上失控，酿成这样的后果。”

　　他说着这些话，却是莫名想起过往看那『地字零零一：旱魃出世』时的感想。

　　当它还只是个魔孽时，镇魔司根本不知道它，大乾海晏河清，太平无事。

　　当它成为了真正的邪魔，镇魔司发现了它，但却只是依例收录在黄字号秘档，未能予以重视。

　　当它四处猎杀，获取拼图，镇魔司觉得也许应该采取点儿什么行动，但却四处掣肘，无能为力。

　　当它掌控诡域，成为大魔，令得千里赤地，灾祸蔓延，一切都已经为时太晚。

　　现在就已经算是演绎到四处掣肘，无能为力的阶段。

　　难不成，真的要重演昔日的悲剧？

　　房洪不知他想法，只是道：“那又如何，现在已经确认打更人已经彻底完蛋，灯笼火恢复到了无主的状态，这对皇宫大内而言是一件好事，对圣都百姓也是一件好事。

　　唯独对这兴道坊人是天降横祸。

　　但有时候，我们的幸运往往就是建立在同类的不幸之上。

　　这就好比击鼓传花，总得有人被罚的。

　　冠云啊，不是我说你，但你这种想法实在要不得。

　　无论你有多强大，多厉害，你也始终还是一个人。

　　异人也是人，是人就总有弱点的，这和你是否掌握了诡域没有什么不同，总会遇到斗不过的邪魔或者敌人的。

　　而如果你都已经无所不能，那你如同神魔，还管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做什么？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别想那么多了，遇到这种事情，尽人事听天命即可，等下火变小了，指挥佥事大人那边可能会有任务安排给我们，还是办好差事再说吧。”

　　李樗暗叹一声，只得跟他一起走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他猛的转头看向几十步外的坊门。

　　一名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婴儿强冲过来。

　　她似乎跑了一段路，早已气喘吁吁，周围更是有许多堆积如山的尸体阻隔，连着惨绿色的大火形成了可怕的屏障。

　　但她依然一边哭着一边冲了过来，因为她明白，只有这样，才能给怀中的婴儿赢得一线生机。

　　“杀！”

　　乙字所百户王努果断下令。

　　只一瞬间，妇人就倒了下去。

　　“哇……”

　　婴儿重重的磕了一下，哭喊起来。

　　不远处，有朵火苗仿佛被吸引，如同鬼火幽幽的飘了起来，朝那鲜活的血肉而去。

　　军士们以弓弩对准婴儿，想要尽快将其杀死，以防异火寄附。

　　李樗面色变了几变，忽的朝那婴儿冲了过去。

　　“冠云！”房洪大急。

　　薛安也拦在了那些军士面前：“那是我们武安侯府的小侯爷，不可造次！”

　　王努愣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敢把已经举起的手挥下去。

　　因为他也认出了李樗身上所穿的官服，那是比他更高的卫部级从四品。

　　李樗对后面的危险恍若未顾，运转诡谲之力，击散飞来的绿色火球，一下就把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提了起来，抱在怀中。

　　“把她带回武安侯府，找人照顾好。”

　　不久后，李樗面色阴沉的把自己救起的婴儿带了回来，交给附近一名军士暂时抱着。

　　“大人，刚才太危险了，万一有乱民冲出来，会误伤到你的。”

　　乙字所百户王努走了过来，面色阴沉对他道。

　　李樗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