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见

　　情不知所起，所以一往情深。现在用这句话来形容刘嚣心情在合适不过了。三岁的小娃儿虽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情窦初开也还早着，可是他知道李萦是特别的。不是一开始李萦对他的触犯，而是他第一眼见到李萦就觉得特别。随后李萦的表现让他觉得好玩，没有人敢如此顶撞他。咬她，是为了更让他对自己的深刻印象，也是更进一步压制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关注她，甚至把自己爱不释手的巧板送给她，这个不是刘嚣现在考虑的问题。

　　 六月的天，郢都的天气是炎热夏日和磅礴大雨中交替进行。李萦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今天不能出去了，景后她们也不会了，感觉真好。虽然不知道景后对她的态度如何，但是凭着她钟爱儿子的份上，可能不太喜欢自个吧！她喜不喜欢没关系，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李萦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她们的到访。她有点怵了刘嚣。

　　 娘亲就在李萦身旁，在弄些针线刺绣。李萦一看，是一对交颈的鸳鸯。哎呦，又在秀恩爱咯！

　　 娘亲在专心致志地做着，素手上下挥动，手法复杂多变。一看，就是个中好手。娘亲见李萦看得津津有味的，便问，“萦儿，喜欢吗？”却深知李萦一向是不喜欢动手的。

　　 李萦笑着点点头，这个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娘亲有些惊异，她本来以为李萦会拒绝。贵族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些什么，吩咐下人去做即可，少有亲力亲为的。但是刺绣除外，这是她们的必修课，出嫁时的嫁衣一般是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以示诚意。就算全套嫁衣不用自个绣，红花盖头是一定要的。可娘亲从来不逼迫李萦做任何事，从来不曾。

　　 见李萦现在是有兴致的，娘亲也是打心底的高兴，以后不用想什么法子来引导她刺绣。

　　 娘亲在一步步教李萦。刺绣之前要准备好工具和场所，贵族女子一般会有绣阁，专门学习和日常刺绣场所。我们现在就在娘亲和爹爹所居住的凌云阁内的绣房里，娘亲专用。

　　 准备好搁凳，凳架，棚架，已经勾勒好画稿的丝织面料，劈好的彩色绣线，便可动手了。娘亲准备的东西之多，令李萦瞠目结舌的，没想到，古老的楚绣，也是工序繁杂的。不过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也就硬着头皮顶着上。

　　 李萦一整天都与娘亲呆在绣房中，新鲜的事物，总是这样的。娘亲对她的态度也是十分满意，李萦也欢喜，她也喜欢。

　　 晚饭时，爹爹和哥哥听娘亲说李萦今日一整天都在学刺绣时，他们都不太相信，看着李萦红咚咚的小手上的针眼他们才略微相信，这事，真是破天荒了。

　　 其实李萦也是因为近日刘嚣那小子给搞的，与他相处，李萦发现自身的缺点，耐性不足。李萦是想借助刺绣要磨练自己。就算是是自己不喜欢不乐意，甚至是厌恶的事情，如果非做不可，也要逼着自己干，仅此而已。

　　 这日，娘亲带着李萦来到了景后下榻之处，景府。景府，从前也不是未曾来过，娘亲逢年过节必到之处，但平常就一般，因为景后的到来，娘亲也去的勤快些。景府里面也是关系复杂的很，现在景府当家作主的人是景氏姐妹的异母弟弟，景升，景升在郢都的官职也是数得上来的。景氏姐妹是嫡母所生育的子女，原先也是有两位嫡亲的哥哥，后来不知因什么缘故，相继去世。嫡母忧伤过度，生重病，随后也跟着去了。继室是景升的生母，栗夫人。景氏姐妹的父亲去世后，景府的主子也变成了景升。这些事情是发生在李萦三岁之前，上述的，也只是道听途说。

　　 娘亲在轿撵上整理着李萦的衣裳，李萦颈间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留下淡淡的印记，用来娘亲特地为她研制的去痕霜，效果挺好的，已经用去了两盒，淡绿色的面霜在阳光的映射下特别的玲珑剔透，散发着阵阵幽香。李萦总觉得她从前好像用过，但又不知是在哪儿用过。想不起来，也就放在那里。后来李萦才知道，那去痕霜便是娘亲三年前给她用过的，在治疗她手脉的伤口时。

　　 又一次来到景府，变了。比之前更加雍荣华贵，是因为景后的到来。也是，皇亲国戚，景升也是长脸了，有个姐姐做王后。

　　 来到景后暂住的庭院，富丽堂皇，也衬她的身份。

　　 “姐姐，近几日可好？”娘亲问道，神情自然。

　　 “不错，只是昨晚睡得并不十分好，老做梦。”景后也就随口答道。

　　 “是吗？姐姐，我今日恰巧为你带来安神香，是主要用沉香、白豆蔻、制草乌、紫檀香、土木香等材料研制的，你可试试，若是好用的话，再让我调制着便是了。”娘亲热心道，边说着边打开今日特地准备好的香料。

　　 景后拿起盛着香料的盒子，用手扇扇风，芳香四溢。景后闻着很是满意，起身便说道：“妹妹，与我一同前来”。看样子，是现在就要熏香了。熏香是源自于宗教信仰。

　　 她们一起离开了，可刘嚣没有。刘嚣见李萦前来，也没搭理她，在一旁玩着自己的。

　　 刚才，有景氏姐妹的对话吸引着李萦，她一旁听着也不觉得无聊。现在她们去闺房熏香去了，李萦没跟着。怎么办？

　　 李萦往刘嚣的方向看去，他竟然在玩陶铃，和自个之前摔碎的陶铃一模一样，刘嚣，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刘嚣心里乐得很，看着李萦目瞪口呆的样子，他觉得很有趣，连先前李萦进来无视他的小不快也消失了。没错，他现在就是在戏弄李萦。

　　 田嬷嬷见此，微微推了推李萦，她回神。偌大的厅子，李萦和他，俩俩辉映。等了片刻，李萦还是走向了刘嚣。

　　 又话说景氏姐妹在闺房里，屏退了下人，在房里点着熏香。熏香的点燃，使房间云雾环绕，犹如仙境。上古时期，巫师为了驱邪避疫，祈祷丰衣足食，便会向神明寻求对话，焚烟熏香是与神明联络的方式。佛教徒在初一十五，便会烧香祈祷，有异曲同工之妙。

　　 “妹妹，你辛苦了”，景后扶着满头大汗的娘亲痛心道。

　　 娘亲说不出话来，微微摆手。

　　 深想起来，为什么每次刘嚣与李萦的见面都如此的无阻，还有归功于景氏姐妹的嘱咐。莫管他俩在一起时，不要干涉，除非发生意外。

　　 第一次他咬李萦，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意外。

　　 李萦轻手轻脚地坐在刘嚣的一旁，拿出刘嚣送她的巧板拼凑起来。室内静静的，回荡着陶铃清澈的铃声。

　　 李萦专心致志地想拼凑龙的模样，怎么拼，也是四不像。都快半个时辰了，都没点眉目，真有些气馁了。

　　 刘嚣见李萦有些急了，终于开了尊口：“傻瓜”！

　　 我靠，你才傻，你全家都傻，要傻傻一窝。李萦这是真急了，心里狠狠地骂道。

　　 刘嚣见李萦又气又急，又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哈哈大笑。在宫里都没这么开怀。宫里的王太后和景后宠着护着，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在加上他是个嚣张乖戾的主儿，没人敢惹他。兄弟姐妹面和心狠的，有各自的阵营。他也险遭祸害几次，小小的他也重重出手过几次，自那以后人人见他都“礼”让三分，连亲生哥哥也如此这般。没人像李萦一样，不掩饰不做作不演戏，是真真性子对他。

　　 那巧板在刘嚣的手下，活了。他随意一拨弄，龙的模样就出来了。是有点本事，还是我太笨了？李萦对后面的结论持否定态度，只能说术业有专攻，她动手能力不足，缺练。

　　 这是李萦第三次见刘嚣。

　　 走的时候，刘嚣把一个陶铃送给李萦了，她拿回家，也瞧不出和自己之前那个有什么不同，也放一边了。实际上，陶铃外表是没什么不同，里面才有东西，李萦如果将它打碎了就会有所发现，发现里面的字条。那陶铃，也是一对的。

　　 注：情不知所起，所以一往情深。出自汤显祖《牡丹亭》的题记，原文如下：情不知所起，所以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