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云岚的故事

　　云岚第一次进听风，忐忑不安。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到酒吧找工作，毕竟她也是名校的毕业生。

　　

　　她连工作都找好了，她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可是命运欺人，她父亲生了重病，医药费对她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的工资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哪里能帮家里度过难关。母亲打来电话，哭得泣不成声，她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里。

　　

　　无意看到听风在招舞蹈演员，薪水十分可观，据说还有小费拿。她以前学过几年舞蹈，也算是有些底子。只是酒吧那样鱼龙混杂的环境，她总是有些却步的。

　　

　　她在听风门口徘徊很久，最后终于咬牙走了进去。在贫穷面前，尊严显得一钱不值。

　　

　　她长得漂亮，又有舞蹈底子，很快就被录取。她很快会有高昂薪水拿，明明该高兴，可她只觉得心酸。她回到出租房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听风上班，每天换上性感暴露的衣服，想哭却没有了眼泪。她像是没有灵魂的娃娃，在舞台上跳舞。台下男人们亢奋的尖叫声，让她麻木又绝望。

　　

　　一天她刚下舞台，没来得及卸妆，便被经理拉住。

　　

　　“你去楼上包间里，帮忙陪一个客人。”

　　

　　“不行，我们说好的，我只跳舞，不陪客。”

　　

　　“你可别犯傻，这位客人要是陪好了，你爸爸的医药费一下就能解决，你也不用再这儿抛头露面，这么辛苦了。”经理一脸的为她着想。

　　

　　她犹豫了，每天辛苦倒不算什么，只是精神上的折磨，让她觉得活着真痛苦。

　　

　　包间里的灯光很暗，云岚轻轻地走进去。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在抽烟，见她进来，冲她点点头。

　　

　　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默默走过去。刚走到那人面前，就被他轻轻一拽，她便跌坐在他腿上。她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他很好看，她第一次见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只是他似乎不太高兴，浑身散发一股冰凉的气息。

　　

　　他熄灭了手中的烟，凉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耳朵，嘴唇擦过她的脖子，微热的呼吸喷在她耳朵里，她忍不住发抖。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带着轻蔑：“第一次？”

　　

　　她被他的语气刺痛，眼睛里生出雾气，她悲哀地点头。

　　

　　他又是一声轻笑，手指已经开始解她的衬衫纽扣。胸口的凉意让她几近绝望，直到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忽然感到厌烦，有些粗鲁地推开她，从桌子上的钱包里抽出一沓钱，递给她，冷冷地说了声出去。

　　

　　她颤抖着手接过钱，说：“对不起，先生。我……”

　　

　　“出去。”

　　

　　“要不我陪您喝杯酒吧。”她说着就端起桌子上的酒，一口气喝干。

　　

　　那人看着她豪气的样子，倚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大概觉得她还算有趣吧。

　　

　　那天她喝了许多的酒，也许是在借机发泄自己的情绪。她那段日子里，被医药费压得透不过气，终于可以让自己放肆一回。虽然她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可她不怕，再坏也不过是失身。可是，她本来不就是去献身的吗？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酒吧的客房里。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浑身酸软地下了床，她悲哀地笑笑，到底是把自己卖出去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水杯下压着一张支票，支票上的数字惊人。呵，她的第一次还挺值钱。

　　

　　支票上的签名龙飞凤舞，她辨认了很久，才看清方济东三个字。

　　

　　她去浴室洗澡，浴室里居然还放了一整套衣服，是她穿的码数。她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情绪，第一次就遇见这样体贴的人，也算值了吧。

　　

　　后来，她继续在听风上班，只是没再见过方济东。她和经理打听了一下，说方济东是某个公司的老板，平时很少过来。

　　

　　她的生活里开始有了期盼，他只是很少来，并不是不来，不是吗？

　　

　　这天下班，她换了衣服背着包正要走。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哟，这不是云岚吗？赏个脸，跟哥几个喝一杯？”

　　

　　她拨开那人的手，冷淡地说：“不好意思，我已经下班了。”

　　

　　“就是喝杯酒而已，给个面子。”那人继续上去抓她的手。

　　

　　“我说了，已经下班了，去找别人吧。”她不耐烦，狠狠地甩掉那只手。

　　

　　“一个舞女而已，装什么清高啊？”说着就往一边的酒桌上拽她，那人的朋友在一旁起哄，那人更来劲。

　　

　　正当她着急无奈的时候，有人忽然捏住那人的手，将她拽在身后，语气冰凉：“对女人绅士一点，朋友。”

　　

　　云岚看一眼从天而降的方济东，一股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

　　

　　那人见方济东穿着不俗，眼神狠厉，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便悻悻地放了手。

　　

　　“你没事吧？”

　　

　　云岚摇摇头，欢喜地看着方济东。

　　

　　方济东看着云岚的眼神，皱了下眉：“赶紧回家吧。”

　　

　　正转身要走的时候，云岚忽然抓住他的衣袖：“你不认识我了吗？”

　　

　　方济东眼神变得晦暗，又是一个麻烦，早知道就不救了。

　　

　　他并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迈步往前走。云岚见他冷漠的样子，心中酸楚。一场风花雪月，偏偏她动了心。

　　

　　方济东谈完事情从包间出来，云岚正规矩地站在门口等他。

　　

　　他似乎并没有看见云岚，直直地越过她。

　　

　　云岚有些失落，但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到了停车场，方济东忽然转身，看着身后的云岚，疾声厉色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岚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险些就要掉眼泪，她鼓起勇气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不记得有见过你。”冷冰冰的回答，听在云岚的耳朵里，像是被当头一棒。

　　

　　她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羞耻，可仍是忍不住开口：“那天晚上，我陪你在包间喝酒，后来我们……”

　　

　　方济东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才终于有了点印象。他那天喝的有点多，对那女人的长相没什么记忆，但是她吐得昏天暗地的，他倒是记忆深刻。

　　

　　那天他刚从美国回来，见到了人生中最可耻的一幕。他便有了随便找一个女人发泄的想法，叫来酒吧老板，让他给他找一个女人过来。但是到最后关头，又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十分不耻。后来云岚喝多了，吐了他和她自己一身，他更是没什么心情。于是叫了人把她送到酒吧客房，还开了支票，用钱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怒火。

　　

　　“后来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不用放在心上。”方济东淡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云岚吃惊：“那你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钱？”

　　

　　“我乐意。”说完就上了车，绝尘而去。

　　

　　云岚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原本以为他们会再有所交集，可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云岚继续在听风上班，每天依然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一天，经理忽然召集大家，说是听风被人收购，换了老板，让他们小心做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点别烧到自己头上。

　　

　　换了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日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直到新老板的到来，她又看见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

　　

　　她看着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比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耀眼。她终于又能接近他了，她的生活要开始有亮光了。

　　

　　她开始变着法儿的出现在他眼前，有时候陪他喝酒，聊聊酒吧的状况。或者与他参加酒会，替他当掉一些烂桃花。她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将自己的事业一点一点做大，越来越意气风发。

　　

　　只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今天他挽着这个上了杂志，明天又牵着那个去某地度假，她也并没有多少的不同。

　　

　　她有一次天真的问他：“你身边每天有这么多女人，与她们周旋不嫌烦吗？”

　　

　　他怎么回答的呢？哦，对了，他说：“烦，要是她们都像你这么懂事能干，就好了。”

　　

　　所以，她是不同的，对不对？她开始慢慢接手听风，有人在听风闹事，她悄悄帮他解决。对手恶意竞争，举报听风涉黄涉毒，她找人打断了那人的一条腿。店里的员工不听话，她威逼加利诱，没人敢不听她的话。

　　

　　方济东听到了她的一些事迹，委婉地告诉她：“你一个女孩子家，做事不要这么狠。”

　　

　　她有些委屈，她狠吗？她只是想替他减少负担罢了。

　　

　　他喝多了酒，有些头疼，云岚给他按摩。她的手指微凉，力道又恰到好处。他几乎昏昏欲睡，知道那双手抚向他的胸膛，他忽然惊醒。

　　

　　他抓住那双手，起身淡淡地说：“我该走了，你也去休息吧。”

　　

　　她知道他受过情伤，她愿意慢慢等，等他忘了那个让他痛苦的人。等到他能看见她的好，等到他愿意接受她。

　　

　　可是，她还是输了。沈语西的出现，让她恐慌，让她无措。

　　

　　他对沈语西真好，说话的时候温柔又有耐心，喜欢摸她的头发，喜欢对着她笑。

　　

　　她听见方济东给沈语西打电话，那温柔的语气，浓得化不开：“你在家乖一点……我晚一点回去……你不要做饭了，我订了餐厅，一会出去吃。”

　　

　　“好，我不喝酒，你要是饿了，先吃点水果，不要喝凉水，要不然又该闹肚子了。”

　　

　　电话对面似乎说了一句，哎呀，你真啰嗦。他就笑了，是那种宠溺的笑。云岚几乎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笑过。是呀，他真啰嗦，他一向杀伐决断，干脆利落，什么时候这么婆妈过。

　　

　　她用了点手段，去挑拨他们。方济东很生气，可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扣了她的工资。她知道，方济东是看在她还在住院的爸爸的面子上，才放她一马的。可是沈语西那个丫头温和善良，竟然还打电话安慰她，像极了她刚毕业的时候，单纯又无害。

　　

　　她输得彻底，其实她也从来没有胜算。男人都喜欢那样干净纯洁的小白花吧，纵使他，对沈语西除了羡慕，也丝毫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