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活体解剖

　　经过了又一个无聊透顶的新年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新的学期。班里的孩子依然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才算彻底摆脱了年味，恢复到学习状态。

　　 天气开始渐渐回暖，人们终于扒去了忍了一冬天的厚衣服，变得轻便起来。陶米的预产期在刚开学没多久，马上就要生产了，还忍着剧痛，盯着周希希给糖白白打完电话才放心进了产房。

　　 等她跟陆天野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希希正埋着头在走廊的两道墙中间往返。陶米在产房叫得那叫一惨烈。糖白白从拐弯处一直头皮发麻到产房门口。周希希看到他们来了，很明显松了口气，对他们说你们听一会儿，我去抽根烟！

　　 陆天野也被惊得心惊肉跳的，看周希希要走，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说我也去！

　　 糖白白立刻就不依了，说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旁听啊！我跟你说周希希，你就是再受不了也不能走。就得让你知道知道，陶米为了给你们家传宗接代，绵延子嗣，遭多大的罪！你以后胆敢不好好对待她，天打雷劈都是轻的！

　　 啊……啊……周希希你这个王八蛋……啊……我要死了……救命啊……呜呜

　　 产房里的陶米又是哭又是骂又是吼，本来站在过道里的周希希第无数次趴到产房门上，双手的拇指跟食指聚在一起，想要通过小孔成像把里面的情景看得更真切一些。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人家都拿帘子挡着呢！没办法，只好也扯开嗓子跟里面“哇哇”大叫的自家老婆呼应着，他说：我是王八蛋，我是王八蛋！老婆，只要你能减轻痛苦，你骂我什么都成！老婆，对不起！老婆，你加油啊！

　　 坐在一边携手陪产的两个观众被明显有点胡言乱语的周希希弄得满头黑线。

　　 陆天野看着紧张到不停冒水的周希希，问旁边的糖白白，说：你说陶米再这么吼下去，周希希会不会不管不顾地冲进产房？

　　 糖白白想都没想地接茬儿说：不会，他没那胆！以我这么多年陪在陶米身边的经验，我可以想象出她现在是怎样的一个狰狞样，肯定扭曲到破坏视网膜了。周希希那黑豆大的胆儿根本扛不住。你没看到光是在外面听都成这怂样了，再进去，一会儿得横着出来三个！

　　 陆天野点点头，说这动静，搁谁身上，谁都够呛！我听着后脚跟也发飘。现在不是流行剖腹产吗？干嘛自然生产啊，遭这么大罪！

　　 糖白白说你懂什么呀！自然生产得来的孩子身体好，抵抗力强！没办法才剖腹！再说了剖腹就不遭罪了么？那可是“活体解剖”。我跟你是，只要是生孩子，左右都是遭罪！所以，这世上不对女人好的男人都该拉出去枪毙！你说是不是？

　　 陆天野说是啊，必须是！

　　 糖白白把依然伫立在产房门口的周希希扯过来坐好，说：别在那儿站着了，没什么用！跟我们聊一会儿，分散分散注意力，一会儿你的老婆和孩子就一起出来了！

　　 周希希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说我发誓就这么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太折寿了！

　　 三个人硬着头皮一边旁听陶米生孩子的惨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糖白白说：我听说一个普通人能够忍受的疼痛是45单位，但是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承受的疼痛大概有57个单位，相当于20根肋骨同时骨折受到的疼痛。虽然这个观点给专家认定为是发表者的自我创造，但是他也说了，用目前国际上对疼痛最常用的量法，就是叫什么“视觉模拟评分法”来分得话，0到10级，女人分娩的时候是8到10级这个区间。总之是常人难以忍受之痛，母爱伟大就伟大在这里了。

　　 陆天野说是不是真的啊？那么疼吗？

　　 糖白白说要不你做个变性手术，生一回试试？

　　 陆天野本来已经一身鸡皮疙瘩了，被她这么一说，后背的冷汗直冒，说得了吧！生成什么就做什么好了！然后特别严肃认真的对糖白白说白大人，以后我们干脆不要生孩子了，让你就跟陶米一样忍受这么大的痛苦，我得难受死！觉得闷了，领养一个也行，总之，不能因为那么一个小东西让你遭那么大的罪！

　　 糖白白对陆天野的表现很是满意，伸手拍拍他的头说：虽然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

　　 陆天野说怎么能只是说说而已呢，我是发自内心的那么想。

　　 真的吗？

　　 真的！

　　 好吧，相信你了！

　　 那有赏没？

　　 有！把脸伸过来，你希望我赏你几掌？

　　 周希希终于听不下去了，说我不行了，我得去抽根烟！陆天野，你陪着糖白白，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撒丫子跑了。

　　 陆天野陪着糖白白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两个人十指紧扣，被陶米的吼声惊出来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叠加着。每次电视里播出来女人分娩的场景，看着她们满头大汗，手指紧紧抓着床单撕心裂肺地吼叫时，心里真心觉得太夸张了。可是现在，坐在产房外面的椅子上隔墙陪产，亲耳听到这种声音，才发现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

　　 没出息的周希希没像她想得那样，借着抽烟的由头逃跑，他果真过了不长的时间，就慢悠悠地挪回来了。可是刚刚站了不到五分钟，又是满额头的汗了。整个人特别不安分，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又像个弹力球似的从这堵墙弹到那堵墙。糖白白被他绕得直晕，说大哥，您能坐一会儿吗，绕得我头都晕了！里面那个已经吼得够吓人了，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搞得我现在也跟怀上了似的，胃里直捣腾。

　　 周希希抱歉地说你就忍忍吧，我实在太紧张了，静不下去。说完指指心口，说：我这里现在突突地，要不是拼命强压着，估计早跳出来了。你们说，这么长时间了，这么还没生出来啊！这医生靠谱不靠谱啊，我就说之前给点儿钱吧，陶米非不让，说什么这是他们该做的，凭什么额外给他们钱啊！现在好了，都进去这么长之间了，声带都快喊报废了，孩子还没出来。他们不会故意拖时间，等着我塞红包吧！要不，我进去一人给他们个红包？

　　 糖白白说请表这样侮辱人家白衣天使，没生出来是时间没到，该出来会出来……

　　 正说着呢，从里面传出来一身哭声，周希希瞪着眼睛问他们俩，说我好像听见有孩子的哭声，是不是幻听？

　　 糖白白说我也听见了，不是幻听！是你家的。这声音这么洪亮，应该是个男孩儿！

　　 果真，不一会儿护士抱着新生儿出来了，问他们三个人说哪个是爸爸！糖白白脸绿了，而周希希这会儿彻底呆掉了，完全没有了反应。被陆天野一把推过去，说这个是！

　　 哦，恭喜你，是个男孩儿，七斤二两！要不要抱一抱？

　　 周希希赶紧摇摇手，说不用了，这么小，我也不会抱，怕伤着他！说完抬手扒拉开裹着孩子的毯子，看到孩子之后，人又呆掉了。

　　 糖白白跟陆天野也看看了孩子，然后就让护士抱走了。

　　 陶米还没有给推出来，三个人站着等陶米。

　　 护士一走，周希希才喃喃地说：那个是我的孩子吗，怎么跟个红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