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章 地下室

　　只用了几秒钟，罗青烟雾状的身体就从某一处书架溢出，重新凝结，仿佛这个书架着火，燃烧而产生的大量烟雾…

　　 “这后面的墙壁有问题，有缝隙，另一面是空的。”

　　 重新凝结成人性烟雾状的罗青说道，嗓音也变的如同烟雾般飘忽，只能从语气上勉强分辨是他…烟雾形态，发声也和平时人类形态不一样。

　　 莫测已经明白他在做什么…薇拉队长怀疑书房中有暗室——既然建造暗室，必然会在墙壁上留下痕迹，比如缝隙和孔洞之类的东西，而罗青烟雾状的身体可以毫无阻隔的穿过这些空隙。

　　 这能力，真是活学活用…

　　 薇拉微微颔首，几步走到罗青指向的书架前，上下打量…莫测原本以为队长是在搜寻暗室的开关，他甚至回忆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想要建议队长是书架上的某本书，或者某盏台灯之类东西，只要扭动一下，整个书架或者墙壁就会翻转，露出入口。

　　 不过…还未开口，薇拉却是张开双臂，左右抱紧书架，然后……

　　 木头折断的声音，砖石碎裂的声音一起传来，劈啪作响…薇拉竟将整个书架直接拽出墙壁，书架连接背后墙壁的暗室机关被硬生生的破坏。

　　 墙壁上露出一个洞，只有人头大小…薇拉伸手进去探了探，符源滚动，便轻松将半面砖石的墙壁推倒…墙壁上顿时露出入口，向下的台阶就在眼前。

　　 尘土飞扬…

　　 莫测咳嗽两声，心下腹诽，再精巧的设计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也只是弟弟...队长一直是这个脾气。

　　 李简既惊讶罗青的神奇形态，又感叹薇拉的暴力拆迁，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才叹了一口气：

　　 “竟然真的有密室，卓副署长…竟然在家里建造密室，看来，真的是有问题…”

　　 联排房屋的建造是制式的，几乎每个房间都一样，既然出现密室，一定是后期改造而成...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建造密室的初衷。

　　 薇拉打量一眼台阶，也不说话，向几人挥了挥手便迈步进去。罗青紧随其后，李简和莫测则跟在后面。

　　 砖石材质的台阶很是陡峭，地下有隐隐的光线传来，看深度，竟然越过整个一楼，地下应该是地下室或者地窖的构造…

　　 很快，几人先后到达地底，转弯处光线骤亮，薇拉做出止步的手势。

　　 “你们来了……你们还是来了…”陌生的男声响起，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既然来了，就不要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莫测看到薇拉回头向示意小心，便跟着几人转弯，走进地下暗室。

　　 这是一间如同地窖般的暗室，有盏并不算明亮的白炽灯，十分简陋，只有桌椅和一张床，此时，身穿监察署制服的卓烨然正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看到四人依次进门，卓烨然左手飞快解开制服扣子…让所有人心跳顿时收紧的是，卓副署长制服里面的腰间缠绕的一包又一包的东西，竟然是炸药！

　　 他的右手，正一直拉着引信…

　　 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引爆！

　　 这是要以自己为人质，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样的炸药量，估计能把整栋房间送上天，就连旁边的联排房屋也不能幸免，至于暗室里的几人…薇拉虽然能够钢化，但是重伤不可避免，其他人自然是有死无生。

　　 暗室中为之一滞，气氛凝实如水，五个人身体几乎同时僵硬…莫测手心在出汗，他攥了攥手枪，在这样的距离下，开启“精准”有足够的把握一枪爆头，旁边的李简和队长也有这样的枪法…可是，谁也不能保证抢在卓烨然拉动引信前…而且，目标一旦中枪，身体僵直，也有可能引爆。

　　 一旦引爆，后果是任何人都承担不起的…

　　 事情麻烦了……

　　 薇拉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卓，你这又是何苦呢？”

　　 作为惩罚者队长，薇拉已经在热泉市工作很多年，和同样在监察署工作多年的卓烨然有交情…在这个时候选择以“同事老卓”的口吻安抚，是有许多考虑的。

　　 卓烨然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薇拉，虽然脸色同样惨白，额头已经出现细密汗珠，但是仍然沉着，厉声说道:

　　 “薇拉，放我走！”

　　 作为队长的薇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进退两难……只能按照多年来的案件经验，继续劝说：

　　 “老卓…你应该知道的，就算我放你走，你能逃过潘多拉的天罗地网吗？无论你逃到罗迪尼亚大陆的任何地方，潘多拉都会将你…”

　　 “老卓，你的出路只有一条。”

　　 “哈哈哈…薇拉。”卓烨然闻言放声狂笑，眼中厉色一闪，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我都是监察署的老人了，收起你那骗三岁小孩的伎俩…我背叛监察署，最好的结果也是流放到艾耶尔库拉岛，你我都知道这意味什么！”

　　 “我要自由，我只要自由！我要离开热泉市，你放我一条生路…否则…”

　　 “否则！后果你知道的，你承担不起！”

　　 “就算炸不死你，你这些队员呢？李简可是普通人…这些炸药，足以让附近的居民全都去见铁神！就算你死不了，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热泉市监察署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不愧是监察署内部的人，尼玛，思路真清晰…莫测无声咽了一口唾沫，用余光打量一眼薇拉。

　　 此时的队长虽然依旧保持着冷静，但是身体紧绷，双手钢拳上的青筋暴露…队长犯难了。

　　 “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卓烨然目光扫视众人：

　　 “只给你们五分钟考虑，五分钟后，如果你们不让我走，大家同归于尽！”

　　 “谁也不要动，谁动一下，大家一起玩完。”

　　 说完，卓烨然也不管薇拉是否答应，强行确立了游戏规则，双眼紧紧盯着四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薇拉咬了咬牙，没说话，罗青和李简也是一样…暗室内顿时只剩下冰冷的僵持，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

　　 莫测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五分钟一到，仍然是两难的结局…而且谁知道卓烨然会不会中途情绪变化……莫测咽了一口唾沫，大脑急速思考。

　　 怎么办，才能解开眼前的困局？

　　 用读心术？查探一下卓烨然的心声？莫测忽然回想起来刚刚在兴隆山庄的窘境，顿时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是对峙的沉默时间，贸然说话意味着比面对达斯时更大的风险，而且根本无法预测卓烨然会想什么，而且支付代价的难度极大。

　　 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大脑急速思考的他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一个非常微小的细节…卓副署长的目光一直在紧盯四人，仿佛监控每个人的细微动作，并准备随时拉动引信，只是这目光中，有很大部分在自己身上。

　　 这是个奇怪的现象…莫测保持姿势，却留心观察，几个呼吸之后，终于确认了这个情况…卓烨然保持着警惕的目光扫视众人，每次看到自己时候，都会停顿一下。

　　 这种停顿非常短暂，几乎微不可查，如果不是觉醒契约能力后对别人的表情动作敏感，莫测也很难发现...

　　 这种停顿...是刻意的吗？是卓烨然下意识的做法？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不，这种停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格外关注我！

　　 可是，为什么呢……这说明卓烨然认识我？给予我更多的关注？不，这说不通，他认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他当然认识我！他是艾良的线人，是监察署的内奸……作为副署长，他当然会去收集关于我的情报，并将我的信息汇报给艾良…

　　 嗯，他认识我，他应该是经过一番调查后，知道了我的身份，甚至我的契约能力，所以…艾老板才会对我有防范！第一次和艾良见面的时候，轻易读取到了他的心思，而第二次，艾良就有所防范了，无法读心了…虽然还不清楚老艾一个普通人，是如何做到抵御契约能力的，但是前面的逻辑，应该是没问题的。

　　 …既然老艾知道我的情况，那么…彭斯老兄当时执着地暗杀我，应该也是从这个渠道得知信息，对，没错！彭斯应该是从委托处或者艾良那里了解到被免职的真像，认定我是让他被免的元凶，所以针对我…这说的通！这些消息和情报都来源于卓烨然。

　　 卓烨然既然认识我…那他为什么会如此关注我？队长和罗青明明比我级别高，经验丰富，就连李简也是监察署人尽皆知的神枪手，在场的四人中，我应该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我这种咸鱼，怎么会引起他格外关注？

　　 ……想到这里，莫测忽然一个激灵，感觉似乎从绝境中推开了一扇门，有种恍然大悟，如沐阳光的感觉。

　　 他认识我，知道我是莫测，也知道我的契约能力是读心…没错，就是契约能力，相比队长，罗青和李简三人，读心能力恐怕是我这个人唯一值得关注的不同…至少在其他方面没表现出什么特长的情况下，至少在卓烨然看来，我值得关注的，也就是读心术了。

　　 没错，就是读心术！卓烨然是在害怕！他之所以关注我的原因，是因为知道我的契约能力是读心术，而且…他怕我用读心术读取他的心思！

　　 这种下意识的停顿，也许正是刻意观察我是否在读心所产生的痕迹！在这之前，他没直接说出来，比如在五分钟开始时加一句：“莫测，我知道你会读心术，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别再我面前使用读心术，否则我直接把所有人炸上天。”此类的警告，是担心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还有，之所以担心的另一个原因，是作为普通人的卓烨然，根本就没办法发现我的符源波动，也就是说，他根本就发现不了我的读心术。

　　 这同样说明，他有什么弱点，或者说，他明知道自己有什么弱点，所以才担心我对他读心…还有，他作为副署长，知道契约者需要支付代价，也知道我支付代价的方式，所以…我靠，他是故意选择五分钟后给答案这种方式的，这是一个圈套，这样的话，让双方保持僵持，保持沉默，我就不敢轻易对他读心了…

　　 他怕被我读心，却又不想让我们发现这个弱点！

　　 他究竟怕被发现什么？

　　 莫测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系列地推测，最终认定自己得出的结论。

　　 大脑的急速思考，让鬓角产生不少的汗珠，僵直地站立让双腿有些发胀…莫测此时无比希望能有姐姐骆笙那样的能力，从卓烨然的表情上读取到更多的信息，用于佐证自己的猜测…必须佐证自己的猜测，因为推测错误的风险后面，是根本无法承担的后果。

　　 好在，随着契约能力的觉醒，他对于别人表情的读取能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强，以前就有很多次，他只是看了一眼对方表情，就大概猜出了对方的心思，对方的想法…而且这种现象的频度在逐渐增加。

　　 他目光炯炯，注视着卓烨然…

　　 几乎就在同时，卓烨然扫视四人的目光正好再次轮到莫测身上，四目相对，卓烨然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

　　 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法令纹加深了一点点，虽然细微，但还是加深了一点点，瞳孔也张开了一点，对，虽然只有一点…全神贯注的莫测，抓取到了卓副署长看向自己时，面部微不可查的表情变化。

　　 这些变化…是一种明显的情绪——恐惧！

　　 于此同时，还伴随着少许不安…

　　 这样的情绪组成，几乎能够印证自己的猜测……他的确是在害怕我，而且按照推测，其实是害怕我使用读心术。

　　 呼……莫测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在卓副署长注视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手。

　　 动作非常轻，非常缓，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同时，这个动作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我有话要说”，之所以没有立即的，快速的举手，是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紧绷神经，如果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太快，很可能打破眼前的僵持，引起队友或者敌人来不及思考，如同神经反射般的习惯动作...比如，薇拉可能会直接钢化，不顾一切冲上去，李简可能会直接拔枪，将副署长爆头，而卓烨然，则没准来不及思考，立即拉动引信，将所有人一起炸上天。

　　 卓烨然当然将莫测所有动作都捕捉到眼里，他犹豫了一秒钟，冷然问道：

　　 “莫测，你要干什么？”

　　 终于能对话了，能对话，就能想办法支付代价，就能使用读心术…莫测收敛心神：

　　 “卓署长，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