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
将太宰治披在肩膀上过于宽大的黑西装外套往后吹拂，风吹散了遮住他用绷带缠绕起来的那只眼睛,
鸢色的双眸微微黯淡，漂亮的眼眸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随后，太宰治蓦地说道：“其实,
我有一点喜欢你的吧。”
“……”
然而站在他对面,
看不清楚面孔的少年回复道：“是吗,
你确定？”
“那么,
为什么我听出了你语气中的迟疑？”
这道声音是如此冰冷,
直接点出了他内心极力去隐藏的真实感情，他几乎有些畏惧了,
开始后悔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让自己瞬间落入了下风……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占据过高点。
太宰治的心脏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却听到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继续道。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
可能对你和我来说都是一个负担。”
多么冷酷的话，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为什么。”太宰治听到自己说。
“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没那么大的魅力，所以你不会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性格。换句话说，只有我朝你走过去,
你才会试探性的握住我的手,
这样我会很累，太宰治，光是想象一下你就会明白的吧。”
“这种付出是不平等的,
我和那些想要感化你、抚慰你的人完全不一样，我不是一个会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的老好人，我会将跌倒的人扶起来，救起一个陷阱中的人，仅仅是因为顺手，却不会专程绕远路去完成这一切。”
他明白绫辻的意思，但仍旧选择毫无意义地重复道：“为什么。”
“你信任我吗？太宰治？”对方似乎叹了一口气。
“不是全部。”他道。
“我也是，我们是一样的人。”少年说道，“我在短暂的十几年都在试着逃避身边的一切，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或许我可以信任别人，但是，太宰治，我不会尝试去喜欢一个不断后退的人。”
正是因为他们学会了如何提防别人，所以他们需要的是愿意主动接近，率先迈出那一步的人。
可太宰治不是，他根本不是这样性格的少年。
他可以假装对你有好感，让你觉得你和他的距离很接近，但这就像投影在水塘中的月亮一样，只有伸手去触碰的时候，才会发现那层温柔的月光居然是如此遥远，实际上隔着光年的距离，而就近的月亮的幻影却也因此碎裂成光斑，试图靠近的结局就是两头落空，这无不是一种讽刺。
绫辻不会伪装性格来获得好感，但被他帮助过的人都会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唯一的，这种自信是由于绫辻鲜少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而他又不喜欢给人幻想，所以通常最后都会打破这面镜子，因此对其他人来说，他也是不可触碰的。
如果他们两个人真的想要关系更进一步的话，都必须朝彼此真正地接近才可以。
“……”
绫辻的话，让太宰治的心底短暂地升起了懊悔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一切，将两人的关系推向了冰点，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收回自己的话。
或许是因为……
天色黯淡，空气中漂浮着未知物的尘埃，而在他们千米高的高空上，黑色的物质正在扩散，那是被释放出来的兽，世界即将因为他们的疏忽而濒临毁灭了，无论是所谓的世界异能大战，还是港黑武侦等纠葛，统统连同这个肮脏的世界一起，即将在一个小时后彻底灰飞烟灭。
正是在这样末日的氛围下，让在最后时刻赶到绫辻面前的太宰治也难得冲动了一次。
才会说出了那样的话。
“我猜测，你对我的这句话的反应不会是‘我要试着勇敢一点’，而是‘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绫辻的面孔越发清晰，他极其罕见地对太宰治笑了一下，就如同那个同床共枕的夜晚，声音轻轻道：“如果这次倒流成功了，太宰治，你来选择，如果你愿意选a，我就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他会知道太宰治有了第二次告诉他的勇气，那么，绫辻会做出回应的。
“如果觉得会累的话，那就忘掉这段话吧。”他淡淡道，“没关系的，怎么样都可以，因为我根本不会记得。”
“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太宰治挣脱了梦境，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他的身体陷入了自己那间独属于港黑干部的公寓的柔软的床里，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薄汗浸湿了睡衣，粘腻在他的身上，他刚刚从一场梦魇中醒来，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
“……”
他蓦地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冰冷冷的月光从敞开一半的窗户照了进来，将房间内的黑暗驱散了一大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关上窗户就睡着了，而距离梦中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日子了。
他坐了起来，黑暗的环境下，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床头柜上放着闹钟，时间是凌晨4:00。
太宰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绫辻会使用从无色之王那里得到的力量，然后他在他面前消失了，耳膜边传来了破风的声音，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他们连同世界一起回到了十二个小时之前。
绫辻把选择的机会交给了太宰治，真是一个冷酷的少年，他分明知道太宰治的性格……
他根本就是在告诉他——
“如果你不敢直接面对自己的内心的话，那么就再也别在我面前提起这句话了。”
绫辻是一个聪明而冷漠的少年，从太宰治和他短暂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他比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要活得清醒，因此很少被无关的事情干扰自己的选择，办事的效率少有人能够匹敌。
他不会和别人拉拉扯扯，也很少说废话，也更加不会优柔寡断，在不该浪费时间的事情上犯了拖延症。
和太宰治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绫辻却远比他要干脆利落的多。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深深的吸引了太宰治，因此一个活得很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也无法判断人活着到底是否有价值的人，看到了绫辻就像看到了迷雾中的灯塔，诞生了从未有过的崭新的、清晰的目标。
“有趣，绫辻，能够看透我。”
“所以要成为港黑的干部。”
“让他注意到我。”
——就这样，靠着这份信念活过这个冬天。
太宰治已经很少去入水和尝试跳楼了，因为这种像是在和世界告别、让自己头脑短暂喘息清空的方式，是不会引来绫辻任何的注意的，他就像一个等待指令的士兵那样，大部分时间花在好奇绫辻会给他带来什么新的期待。
而现在……他已经不会要求更多了。
太宰治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哪怕这意味着永远错过，因为他既不想任何人成为自己的约束，也不希望绫辻会因为他的存在和喜欢而感到压力，虽然太宰治自认为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但他也无法做到如此自私。
如果没有最初的喜欢，就不会带来最后的痛苦。
承认喜欢另一个人意味着有太多的不定因素，太宰治从未和任何人建立起稍微亲密一点的关系，就是因为他过于敏感孤独的内心，无法负荷猛烈的欢喜和汹涌如潮水的悲伤，而这偏偏是他喜欢绫辻后必须面对的人类的感情。
太宰治是一个病人，他无法控制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黑暗想法，很容易就在越界和崩坏的边缘徘徊，做出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需要绫辻陪着他、迁就他的话，那还是算了，太宰治不想这样。
于是，他选择后退一步，松开了绫辻的手，看着他走开。
发了一会儿呆，太宰治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走到镜子面前打量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你真是无可救药。”太宰治对自己说道，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逐渐褪去了，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窗帘被微风浮动，月光的痕迹在乌云的移动下逐渐褪去，仿佛潮水一般一点点后退，整间空寂的房间终于回到了黑暗中，而他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庞消失在了镜子中，没有光线，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
片刻后，房间内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快点忘掉吧。”
——那段只有自己记得的对话。
等太宰治忘记了，一切都不会留下痕迹，他也不会再做这样无谓的梦了。
他本来就不应该记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日，////
